方晚果真主动约了王居薇。
这次王居薇没有再傻不愣登毫无准备了,早早地在萧承那里听说了温华和方晚的爱情故事,又上网查了查,但温华信息很少,身为资本家,温华的信息真的不算多,连花边新闻都没有,只有陈年旧账的一篇与方晚从日本回来的报道,上面说温华是英雄救美才赢得美人心。
萧承说:“温总祖上风光,现在更是屹立不倒。”
可不是,经商的妈从政的爸,当将军的姥爷,妇联主任的姥姥,政坛风云的爷爷,书记秘书的奶奶,这样的背景下出生的孩子,再加上一个身世普通的女孩,简直是女孩子喜欢的童话故事。
真的挺浪漫的。王居薇的脑袋里已经上演了一场上层阶级难得的王子与灰姑娘真心相爱的场景。
要知道温华这类商人私下里玩得极花哨,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公家势力,什么花花草草没见过没尝过,在外面的小老婆都能成连,互相之间玩女人送女人那都是常事。
可他却真的愿意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太难得。
王居薇知道有些人要说“下辈子换我做男人,让我看看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有多难”。难得的不是性别,难得是拥有太多之后仍然选择返璞归真,没有拥有过资源的人怎么能去跟温华这种天生拥有太多的人相提并论呢?
这是实话,王居薇不敢说,说了要挨骂,觉得她向着男人说话。王居薇却觉得跟性别没啥关系,你以为掌握资源的女人就玩的清淡吗?人家照样找帅气的鸭子,几个富婆一起玩一个的那种,轮流乐得把对方玩得直翻白眼,鸡巴射个不停,她们就拈着烟在旁边淫笑。
有资源的人从不把底层的男男女女当人看,只不过是个消耗品。说来说去都是一类人。
方晚约着跟王居薇一起逛街,两个人都穿了平跟鞋。
长广市依旧是阴天,虽然没有下雨,但道路上仍然是湿乎乎的,积着水,倒映着模糊的世界,又被一辆一辆开过的汽车溅花那些虚影。
以防万一,方晚还是在包里放了一把伞,懒得化妆就出门。
空气微凉,很适宜的温度。
两个人去了广场那边,还有小吃街,小吃街的路口树立着一尊铜像,看不出是谁,被雨水打磨得发亮。
为了显露古韵,小吃街内的这些石板路也造得并不平整,底下积着水,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溅起一身脏乎乎的水。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王居薇问:“方夫人要吃什么吗?”
她又喊她方夫人。王居薇还是紧张,方晚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阶级圈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伺候这样的人摸不准对方的阴晴喜怒就是一桩大罪。
“吃一份臭豆腐吧,你推荐的。”
方晚就真的买了一份臭豆腐,一个小盒子里就四块,黑色的外表,中间被切开,里头倒是豆腐原有的白嫩,放了一些蒜泥,红辣椒和香菜也堆在里头。
方晚闻了闻,用签子吃了一块,汁水在口腔内爆裂开,各类辣味咸味聚集在一块,确实是吃着香闻着臭。
“好吃吗?”王居薇问。
“还行,感觉就跟吃螺蛳粉榴莲一样,闻着味儿不太好,但吃下去还可以。”
王居薇也吃了一块:“我也喜欢吃螺蛳粉,但我愣是吃不惯榴莲,以前我总觉得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喜欢吃榴莲,说就是味道闻着不好,吃着很甜,吃下去吃两口就好了。但我连吃了两次,每次都吐了,这才认定榴莲压根不是我的菜,彻底放弃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的感觉最重要。”方晚笑,又补了一句,“在不影响更层次的利益下,你可以选择不让步。”
快到中午,温华打了电话来查岗,问她在哪里。
方晚没正面回答,听到他那头的声音,知道他在应酬,也说自己快吃饭了。
她们找了一个苍蝇馆子,王居薇自认东道主,但又请不起她去什么五星级餐厅,方晚也不为难,随地找了个粉面馆,门口摆了一排子免费小菜,比韩国的正菜都看着可口量多。
“您跟你老公感情还真好。”王居薇笑着说,听完方晚打电话,温华在那头嘱咐,方晚应着,也让他少喝点酒,就是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妻样,“我老板告诉我温总为了追您费了不少心思,我还真是很难看见这个阶级的男人会这么老实,您很有福气。”
“他老实什么老实。”方晚懒得说,“那张脸就不是个老实样。”
“后悔嫁了?”
“每天都在后悔,但又不能跟钱过不去,我们小门小户的女孩子赚钱很难的,在这个社会上,女孩子真的难,所以我给我找了条轻松的路。挺矛盾的。”
王居薇到底年纪小,听不出她话里到底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开玩笑,心里头觉得怪异,但看两夫妻的相处又不似有仇。
也就是王居薇,方晚讨厌不起来她,也不觉得不耐烦,若是换了旁人,方晚就要甩脸色。什么叫她好福气?知道她经历了温华多少变态残虐的行为才到今天这一步吗?都跑了还得被他抓回来,说要放她走又反悔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跟踪狂贴着。她容易吗容易吗?搞得好像她乐意似的。
方晚也不想深入,便问:“你多大了?”
“二十四。”
嚯,真年轻。
“是做什么的?萧总的秘书吗?”
“啊……我是一名……医生……”
“医生,刚毕业吧,了不起哦,学医的书看到我头疼。”方晚去肖元意家里坐过,她有一间书房,几个柜子全是医学书,大学那套蓝色生死恋都已经算是浓缩的精华了,各个科室的专科指南一本比一本厚,而且还会不断更新迭代,“我有个亲戚是开医院的,准确来说是我先生的亲戚,他的表妹也是医生,有空见见。”
王居薇面露难色:“我……我只是个大专毕业的,并没有很高的学历。”
方晚一愣,医学类如果是大专的学历那确实不够格,现在中国医疗行业卷得很,本科也就那样,好一点的县级医院都得往研究生上招了,其实本科的也就够了,但因为有的是人来,所以连带着标准也要提高。
准确的来说,各个行业都卷,卷自己人也卷国外人,外国佬都要被中国这种不把人权当回事的阵仗吓住。
肖元意是纯聪明,早早本硕博连读提前毕业,有家世不假,但人也确实能上手,基础理论知识扎实,临床经验也丰富,在医院从不仗势欺人,人很和善,开得起玩笑,没有一点千金大小姐架子。
家里出个聪明娃那是祖上烧高香,省力都不少,家里自然有意把她继承权力,运转这一模式。
官场名利中人情往来是很虚伪的东西,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就是瞬间的事,你得势,多的是人巴结,你失势,人走茶凉巴不得没见过你,生怕惹一身骚。
现在不是玩推恩令的大汉朝了,每个家族为什么需要生那么多孩子,就是希望能从里面挑聪明的把家底继承下去,你以为是普通老百姓兜里那叁瓜两枣吗?他们辛苦一辈子出卖良心得来的东西,怎么会轻易死后任陌生人瓜分?
医疗系统也是一块巨大的蛋糕,肖元意还没毕业就在院士级别大佬的科研团队里头,她有能力,肯干实事,省了不少功夫,能以一作的身份发高质量论文,参加各种资源累积的场子,再到医院里面过几年一线生活,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继而就会转入行政,做某叁甲公家医院的院长或者书记,之后再上调到国家机关也好,都是平步青云的事情。
坏就坏在肖元意拒绝了,她就真的只待在临床一线当一名有名的医生,你拿她没办法,李元亦醉心他的艺术,但不可能不沾染权力,那些个教育系统内院长主任的位置,他早晚要上去。
而学历,在中国人的教育体系里就是另一外一组食物链,博士的看不起硕士的,硕士的看不起本科的,本科的看不起大专的,这个985的看不起221的,221的看不起非双的,非双的一本就看不起再下面的,永无止境。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生生地印在了中国人的思想里、血脉里、基因里,成为他们整个人生、整个肉体、整个灵魂的一部分,舍不得割不掉分不开。
所以王居薇很顾虑,她自觉不配跟这些人站在一块儿。她不聪明,不是个读书的料,有人嘲讽她的分数说就算高中睡叁年都不至于考这么点,王居薇也觉得该被说。
“其实,我跟我先生并不是网络上说的那种爱情童话。”方晚突然说,语气轻轻的,用只有王居薇能听清的音量,“他……强奸了我。”
王居薇瞪大眼睛,倏地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手背打到玻璃反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方晚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周围投来目光,她把她拉下来,看着她一下通红的肌肤,关切地问:“痛不痛?”
王居薇渐渐缓过神,那份肉体上的疼痛远没有心里上来的震撼:“你报警了吗?!”
片刻之后,面对方晚的微笑,王居薇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多么的愚蠢。
他们两个都结婚了啊。
可方晚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话?这应该是豪门之间的大秘密吧,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告诉她这么个小卡拉米适合吗?
但下一秒,面对方晚若有所思的眼神,王居薇突然明白了。
她学历低,抬不起头来,而看着高高在上被丈夫娇宠的方晚,也曾经跟他那么不堪、敌对、互相撕咬。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甭管表面多么光鲜亮丽,可是谁又知道背后是否有苦楚?更深的伤疤?
肖元意够出色,学历也够高,满肚子墨水是世人眼里的香饽饽,但跟亲弟弟媾和是她这辈子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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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端了一碗粉上来。牛肉粉,红油弥漫,上头撒了些许的葱和香菜和酸豆角,覆上几大片牛肉,哟呵,是个舍得下手的店,生意必然差不了。
然后她又端来了剩下的一碗,十块钱一碗倒也值得了。
两个人这才开吃,粉的香味迷惑了女人的味,方晚一口下去就双眼放光,嗦得嘴巴直响。
“嗯……真好吃。”
王居薇也双眼放光:“对,真好吃。我工作的小县城粉都被我吃了个遍,但没这家好吃。”
“你不在长广市工作?”
“萧总开了很多私立医院在湖南,我只是在其中一家上班,小地方,我大专的学历在那里比较合适,他的主医院在长广市,现在招聘得研究生学历了,我够不上,也不想开什么后门,别人一眼就能知道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他是这样的关系。”
“也对。嘿嘿,还记得我说萧总长得像亨利·卡维尔吗?”方晚笑了一声,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搞得我一进场就盯着他看,我先生以前问过我这个世界上最帅最性感最强壮的男人是谁,我分别说了基努·里维斯、塞巴斯蒂安·斯坦、亨利·卡维尔,所以他现在一直对这叁个人很不爽。”
王居薇恍然大悟,难怪温华目光跟个要杀人似的。
你瞧?连这么提一个别的男人的名字都让温华露出那样的情绪,毫不遮掩的嫉妒与独占欲,再加上他的家世,方晚压根没有逃脱之力。
难怪只能到这样的结局。
“可是方夫人,有什么不同吗?”王居薇突然问。
其实她不该问,但她越界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