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擅长儿科的刘太医苦笑着接口:“已经好了很多了,比起早年,咱们现在已是烧了高香了!
你们是没经历过那时候,皇上但凡觉得殿下咳嗽声重了些,咱们太医院从上到下,轻则罚俸革职,重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哪像现在,最多就是挨顿骂,骂完了还得让咱们滚回来好生当差想办法。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露出心有戚戚焉又略带庆幸的表情。
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太医捋着胡须感慨道:“这倒是实话。说来,还是太子殿下仁厚。
每回皇上动怒,多是殿下在一旁温言劝解,‘皇阿玛息怒,是儿臣自己不争气,与太医们无干’、‘诸位大人已尽心,还需慢慢调理’……这样的话,咱们这些年听得还少吗?
若非殿下屡次回护,我等项上人头,怕是早已……”
“是啊是啊,”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殿下虽则体弱,可这份宽仁,真是没得说。咱们呐,也就是仗着殿下这份仁慈,才敢硬着头皮日日去奏报。”
值房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都在感念太子的恩德。
但很快,另一种更微妙的不安情绪开始蔓延。
孙院判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沉吟道:“诸位同僚,你们……你们近日请脉时,可曾察觉有什么异样?我是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刘太医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凝重:“院判大人也有此感?下官正想提及。
殿下脉象,按说确是虚劳之征,细弱略弦,精气神有所亏耗,与往年春秋换季时的情形颇为相似。
可……可不知为何,下官总觉得这‘虚’底下,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什么,极细微,极隐晦,如轻纱蔽月,雾里看花,捕捉不到实处。”
“对对对!”另一位太医猛地一拍大腿,“就是这种感觉!脉象上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劳神费力所致嘛!
可合上殿下的气色、还有皇上那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焦……
我这心里就总是不踏实,夜里都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有什么极凶险的症候,被我们忽略了?
或者是以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方式显现?”
张太医年轻,胆子也小些,闻言脸色都有些发白:“各、各位大人,您们可别吓我!这要是万一……万一真是咱们学艺不精,误判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
孙院判立刻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殿下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
他这话像是在呵斥张太医,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和大家。“或许……或许真是我等多虑了。皇上爱子心切,焦虑过甚,连带着我等也杯弓蛇影起来。”
他站起身,在值房里踱了两步,最终下定决心般说道:“从明日起,我等再仔细些!
不仅请脉时要更凝神,殿下饮食、起居、用药后的细微反应,乃至神色气息的些微变化,都要一一留意,互相印证。
古籍医案也都再翻检一遍,看看是否有类似记载。无论如何,绝不能有半分疏漏!”
众太医纷纷肃容应道:“是,院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