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生适应独自生活的狐狸此前没有想到过的一种深刻入髓的痛楚。
人是极为需要陪伴的。而且他们需要的是同类的陪伴。
想通这一点后,它灵光一现,回忆起自己最初出山的目的:变幻人形。
变成奶奶的样子吗?恐怕不妥。毕竟奶奶已经去世了。而且停留在它印象里最深刻的样子是奶奶临死前狰狞痛苦的样子,平日里的音容反而已迅速模糊了……
或许,变成一个女孩儿的样子吧。
她还记得春天里跟着少年去镇上赶集,他总忍不住多看踏青的姑娘们几眼。
少年在村子里也常被几个女孩明里暗里逗趣——他模样周正、谈吐有着在农村子弟间不常见的书卷气;在奶奶严格的家教下,衣服虽然旧,但不破不脏,行得端、坐得正。以前他被那些姑娘叫住聊天时,总是坦坦荡荡的,现在却容易脸红了。
它知道,这说明他到了人类求偶的年纪了。
这个年纪嘛,心里最藏不住喜欢、关注的就是异性。
既然如此,它变个美女,他肯定会很欢喜,便能忘却丧亲的悲痛了。
于是它跑到村外,借着月光和溪水的反射,一点点尝试拼凑人形。
它自诩在人群中已生活了七八年,对人类的了解比之从前大有精进——变幻之术必然也有所突破。
比照着记忆里那几个镇上少女的样子,它琢磨来、雕琢去,像孩子塑泥人一般全神贯注地揉啊搓啊……
终于,它觉得满意了。
一回头,看到张祐海提着灯笼走向河滩。灯笼是守灵时扎的,蜡烛是剩下的一截长明灯——往日家里是连灯笼也没钱点的。
“小鹅?”他轻声唤着。
他在找它。
它没动,坐在溪边的礁石上。
少年看到人影,朝它慢慢走近了。
村子不大,所有人全部互相认识。许是注意到身形陌生,且是个女子,他在几步远的位置停了停,问道:“是哪家的姐姐?为何深夜坐在这里?”
它不回答。
于是少年又走近了些,将灯笼提起来,照亮它——她的脸。
少年睁大眼,身子一颤,灯火也在它身上晃动。幽暗的月夜里,它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恐惧。
但是很快,少年就笑了笑,轻轻地问:“小鹅?是小鹅吗?”
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如此痛快地承认下来。
【叁拾】贪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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