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的眼泪安静地渗进他西装面料,像是融化的雪水终于找到归处。她抓着他的袖扣,指甲几乎掐进他腕间的脉搏。
“那天我蹲下系鞋带,起来时看见地毯上的……”
这些话她不敢告诉卫枭,她知道失去这个孩子,她和卫枭都是一样的痛苦,所以她只能默默接受陆沉的好意。
陆沉捂住她的嘴,掌心沾到咸涩的潮意。荧幕上浪花拍打着灰白礁石,他想起清晨收拾浴室时,瓷砖缝隙里未清理干净的血丝,在晨光中宛如珊瑚残枝。
片尾字幕升起时,姜沅在陆沉怀里睡着了。
他抱起轻得像云絮的她,发现她手心里攥着从礼盒偷拿的婴儿袜。
夜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全景天窗洒进来,将水晶瓶折射成细碎的银河。
后半夜姜沅突然发烧。
陆沉用温毛巾擦拭她汗湿的脖颈时,听见她呢喃“对不起”。
床头柜的折纸鹤被夜风吹到床底——那是备孕时折的九百九十九只,此刻正随着中央空调的气流微微颤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姜沅在退烧贴的凉意中清醒。
她望着窗帘缝隙透进的灰蓝色天光,忽然伸手抚摸陆沉下巴新生的胡茬。
“我们把纸鹤拆了吧。”
陆沉愣怔间,她已经赤脚下床。
九百九十九只纸鹤在晨风中舒展翅膀,姜沅将婴儿袜剪成细长的丝带,系在最后一只纸鹤的脖颈。
当第一缕阳光染金窗棂,她推开窗户,成群的白鹤乘着雪后清澈的风飞向天际。
“你看……”
她回眸时眼底有破碎的星光在重组。
“悲伤不用遗忘,可以折成会飞的纪念。”
陆沉从身后环住她,发现昨夜含苞的香槟玫瑰正在水晶瓶里悄然绽放。
积雪从屋檐滑落,惊起楼下松枝上的麻雀,振翅声像是春天提前叩响了窗扉。
果篮里的阳光玫瑰葡萄还在滴水,贺川修剪精致的指甲划过青提表面,在玻璃茶几上留下蜿蜒水痕。
他特意选了姜沅最爱的郁金香,但花瓣上喷的鎏金闪粉正随着空调暖风剥落,像极了那年被他扔进雨里的订婚戒指。
“沅沅你看,这芒果是从你小时候常去的生态园空运来的。”
他将果盘推近,金煌芒切成的花瓣在瓷碟里绽放,橙黄色果肉渗出汁水,浸湿了垫在下面的产检报告单。
姜沅蜷缩在贵妃榻上,卫枭上周送来的羊绒毯滑落半截。
她盯着芒果纹理,突然想起流产那日从体内涌出的血块,也是这样带着经脉般的絮状物。
喉间泛起酸水,她的指尖死死扣住沙发缝线。
贺川忽然倾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腕,古龙水混着雪松气息压过来。
“姜氏集团那个养老地产项目,董事会的老古董们……”
他的拇指在她静脉留置针的胶布上摩挲。
“只要你点头,我们还能像从前……”
水晶吊灯突然剧烈摇晃。
卫枭踹开门的瞬间,十二月寒风卷着枯叶扑进来,撕碎了贺川未完的话。
他黑色皮夹克上还沾着机车尾气灼烧过的雪粒,手里提着的中药保温袋砰地砸在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