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方文提出的空中分销方案，大家都没意识到这对于泰山航空的战略性意义。 航空物流园一旦建成了，才是泰山航空的完全体。 那时候不但可以搭载乘客和航空邮件，还能建立更广泛的资源分配体系，让泰山航空与华夏社会经济生活结合的更紧密。 虽然不知道这些意义，方文的小团体成员们却知道是个能赚钱的好生意。 为此，刘掌柜和方守信欣然接下了这个工作。 ........ 庆祝会结束，一切恢复正常。 方文专门去了趟南京。 他来到南京政府大门外，让门卫去通知岳金萍，自己在外面等着。 一身军装的岳金萍快步走出。 “你来了？找我什么事？” 方文回道：“过来时，看到附近开了家西餐店，我们过去聊。”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西餐店中，服务员带着在里面的安静雅座坐下。 “两位，我们这里有冰咖啡，热咖啡，浓可可，煨鸽、牛排。你们要点什么？” 店不大，东西不多，就是個安静，也是一种这个年代的格调。 天气有点热，方文随便点杯冰咖啡，再加一分牛排。 岳金萍则只要了杯浓可可。 肚子有点饿，方文决定先吃点东西再说正事。 他吃着牛排，岳金萍却在看着。 “我看你吃东西，想起了一首词。” “是吗，念出来听听。” “几家番馆掩朱扉，煨鸽牛排不厌肥；一客一盆凭大嚼，饱来随意饮高馡。” 方文将最后一片牛排吃掉，喝了口冰咖啡，回想着岳金萍念的词。 “很生动，将吃牛排的过程用短短文字描述的一清二楚。是谁写的？” “前清的人写的，我在一本叫做申江百咏的旧书上看的。”岳金萍回道。 方文点头，看见岳金萍嘴角的可可，拿起餐巾伸手为其擦拭。 然后说出正题。 “我想参加长城抗战，开我那架伯劳号去。” 岳金萍正在品味方文为自己插嘴的幸福感，一听方文这话，立刻摇头。 “你去不了，任何飞机都不可能参加那场战争。” “为什么？难道没有路子可走？”方文诧异问道。 “不是路子的问题，上头绝对不会同意的。” 岳金萍意味深长，用六个字来进行概括：攘外必先安内。 此时的华夏空军，被全部用于对付自己人。 所以中央空军没有一架参与长城抗战。 所以日军的轰炸机可以长驱直入。 所以日军的飞机可以再北平上空耀武扬威，抛洒传单。 既然中央空军不能参加长城抗战，那其他的华夏飞机自然也不能去，去就是打了中央空军的脸。 听到岳金萍的解释，方文心中冰凉。 外敌眼看就要打倒北平了，国民政府竟然这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方文还是......... 他没了任何兴致，将餐费放在桌上，直接起身离去。 只留下岳金萍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方文走到国民政府外，看着那雄伟的大门。 太失望了。 ........ 没了去长城空战的机会，方文从南京回道上海，逐渐调整心态又恢复的正常工作状态。 工作是最好舒缓情绪的事情，只有事业上的成功，才能将那种对国民政府的失望逐渐消化掉。 毕竟，他可是知道未来的人，未来终究是美好的。 工作上的事情很多，多到忙不完。 他驾驶着泰山一号从上海出发到湘西机场，再飞往云南机场装货，最后抵达加尔各答。 将邵思慎和陪他过来的一位邵家管事送达。 顺便还卸下了4吨重的物资。 这是英军士兵要的云南火腿。 经常在海上巡逻的英国海军士兵对于云南火腿情有独钟。 作为交易，返回的f.220带回了一大批英国海军物资。 比如罐头、毛毯、还有两吨重的航空汽油。 这是一锤子交易，也是两边私下的行为，算得上是民国走私了。 因此，返回的时候，直接从加尔各答飞回了湘西机场，将航空汽油全部卸到了机场油库中。 至于罐头和毛毯，则作为公司的福利，发给了在湘西机场艰苦生活的炸弹厂员工和杆军保安大队。 东西卸完了，方文开着空荡荡的飞机回到上海。 他要和霍华德对飞机进行伪装性改造。 那些滑轨和投弹口上面都安装了一层地板。 这层地板可以拆除，平时的时候，就作为掩饰，装载香烟和药材过程中也就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 5月16日 刘掌柜和方守信进城，与几家烟草公司进行最后谈判。 双方之间的合作已经确定，现在要谈的是，每家公司获得的销售份额。 这才是几家烟草公司最关心的事情。 他们甚至愿意让出大部分利润，只求泰山航空专销他们的香烟。 这当然不行，一旦单个香烟销售火爆，很容易被对方踢开单干。 因此泰山航空是坚持各家烟草公司都要加入的。 这就剩下最后的谈判，谁的份额多，谁的份额少。 可想而知，今天这场谈判，刘掌柜和方守信将会受到各种糖衣炮弹的攻击，甚至美色诱惑。 去不了上海市区的方文只能羡慕。 但他也不是没事做。 因为亚欧飞行游记在报纸上发表，他的那场亚欧长途飞行在上海众所周知了。 上海的文艺圈子，对这种潇洒的旅行生活非常羡慕，组队来到机场，专门举行了一场飞行沙龙。 对于这种活动，方文并没有抗拒，主动承担了场地和费用，招待了这批来客。 .......... 飞行沙龙在泰山航空总部旁的一个大院子里举行。 那里曾经举办过第二届桐油换飞机签约仪式，场地很大，也适合沙龙这种自由交际的活动。 院子里，用长桌摆上食物和水果，另一边则是酒水。 没有服务生，大家想要食用，就取桌子上的餐盘自行拿取食物和酒水。 前来参加飞行沙龙的人们，却对此并不陌生。 他们从亚欧飞行游记的第三篇中看到过这种描述，那是欧洲上层社会才开始流行的一种聚餐方式，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大家端着餐盘，小口吃着东西；又或者拿起酒杯与朋友们交谈。 可以站，也可以坐，反正只要找到话搭子，就能在一起聊上很久。 直到沙龙的正主，方文和邝明珠过来。 大家立刻围了过去，想要询问自己看过亚欧飞行游记后的疑问。 “我们过去谈好不好。” 方文在他们簇拥下进屋坐下，其他人或是在沙发上坐好，或是围成一圈。 有一位文静女子抢着问道：“方先生，我向问你，在数千米的高空上飞行，是什么感觉？” 方文微笑回应：“这个吗，会有不同的飞行体验。比如我驾驶青云号和伯劳号这种没有防护的小型飞机在高空飞行，会有气流从两侧倒灌，还有高空有时候会很潮湿，当你驾驶这种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浑身都会被打湿。还有暴风雨环境，那更难受，我们必须尽快飞出去，不然飞机里面全都是水。” 立刻就有人插嘴：“要是暴雨太大，将你的驾驶舱灌满了水怎么办？” 这还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角度，方文微笑回应：“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飞机驾驶舱有排水孔，但在暴雨环境中飞行，是最难受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又有人提问：“方先生，对于食物，你可以评价一下整个旅程的饮食感受吗？” 这方面，亚欧飞行游记中没有说太多。 主要是考虑到国际影响，毕竟报纸是很容易传播到世界各地的一种媒介。 但在这种小型私人沙龙里，方文倒是可以说说。 “首先我要说明，中华的美食绝对是第一位的，就算我经常在国内四处飞行，依然还没有吃完我国的各种美食。” 大家笑着点头，对此深有同感，就算是在上海滩这地方，也经常有各地餐馆开设，很多都是大家没吃过的。 方文继续道：“那就说下国外的吧。中南半岛雨水充足，和我们南方一样以水稻大米为主食，菜品制作多为煮炖、凉拌、烤炸，就是肉食方面种类比较多，我建议不要随便尝试。” 有人做出总结：“就是说，少吃肉，多吃素菜。” 方文点头，算是肯定，又接着说起印度的食物。 印度的食物吗，他没有尝过，只能以小舅子的经历展开描述。 对于他小舅子吃了一顿拉了三天的经历，很多人有了足够的警惕。 接下来的饮食之旅就逐渐开始精彩起来了。 波斯菜，土耳其烤肉，法国菜，德国菜都有拿得出手的。 也就英国的炸鱼，让方文没法赞誉。 这也是英国加尔各答海军愿意用物资换云南火腿的重要原因，他们也不能天天吃炸鱼薯条啊。 沙龙到了这里，就是自由活动，方文和邝明珠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有人拿着报纸过来。 “现在是时事评论，老规矩，我来念报，大家有什么话想说，得等我念完后才行。” 聚在一起讨论时事，这本身就是沙龙的意义所在，方文和邝明珠对视一眼，又坐下。 那男子拿起报纸念道。 “大汉奸张敬尧被击毙。” “张敬尧，字勋臣，先后在吴配孚、张中昌、张作林部下任司令、军长等职。民国二十二年在北平被刺死。” “本报收集各方资料，以最全视角报之读者，这位大汉奸被诛杀过程。” “据悉，于今年初，便有日本人联系张敬尧，承诺以1000万的活动资金，让其刺杀何应青，趁机政变，成立“华北国”，张敬尧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出卖民族，答应为日方效力。” “他收到日本关东军给予的30万银元活动经费，还被委任“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要其趁着长城抗战之际潜入北平伺机行事。” “其进入北平后，被北平军事委员分会发现，并通知复兴社行动组组长戴笠，随后安排人员将其刺杀在六国饭店中。” 读报结束，立刻有人评价。 “此人字勋臣，却没做为国功勋之事，死了就是死了。” “不对啊，他这个字勋臣，怕不是效忠日本人的吧。” “这么说，他是为主子捐躯咯。” 大家哄笑，连邝明珠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 这种人倒是没人同情的。 男子又接着读报。 “笔名何家干的先生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做‘天上地下’” ....... 男子郎朗读出数百字。 将如今时局的怪状道出。 虽然文中有些隐喻，但在座的都明白说的攘外安内是什么意思。 但没有一个人在读报结束后做出评论。 大家是怕得罪了那一位。 方文更能领会文章中的意思，他是名飞行员，一个爱国飞行员。 此刻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不能驾驶战机，在长城上与敌人拼杀。 他愤然起身。 “好文章。天上地下，我中华北境被屡屡侵占，却无力抵抗。对付自己人，却大刀割肉好不痛快。” 他的话引起了大家侧目。 邝明珠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让其坐下。 一位男子叹息，出声：“方总经理之心，我们都能理解，可这天不是在你我的掌握中，上不了天，又谈何说起别的。” 其他人也出声应和道： “是啊，这天下事，就得让管天下的人来处理，我等出口不过书生之言。” “莫谈国事，只谈风花雪月不好吗？” 方文不回话，冷漠应对。 面前的这些人，就是这个时代的一批人的侧写，他们仰慕渴望的生活，冷漠身处的环境，不抗争，不追求，只是生活在向往中。 却不想想，今天日本人可以肆意轰炸北平，以后同样会轰炸上海。 今天日本人在长城抗战中做的一切，以后同样会附加在其他中华土地上。 甚至更悲惨。 永远不要认为退让会获得敌人的仁慈，那只会一步步得寸进尺。 关外的满洲国，现在又想建立河北国。 以后整个华夏都是他们的眼中肉。 他们会仁慈吗？ 绝对不会，未来发生在南京的那一幕在方文脑中闪现。 砰，方文右手拍在身旁茶几上，茶杯坠落在地。 他什么都没说，如果现在做不到，那就闭嘴，不要去逞能，但这个怒，这个恨要积攒起来，以后狠狠地还给日本人。 在一群风花雪月之人的注视下，方文大步离开。 邝明珠坚定的跟上，这里的人很虚伪，她更喜欢丈夫的磊落和城府，也喜欢泰山义勇军这个小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