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内,残毒与艾草的烟雾如两条缠斗的毒蛇,死死缠绕在一起。浓稠的雾气将梁柱熏得宛如被墨汁浸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扭曲的黑影张牙舞爪,似要将众人拖入无尽深渊。破碎的陶片铺满地面,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尖锐的声响,仿佛是这座工坊在痛苦**。临时搭建的简易床铺凌乱地散落各处,中毒的士兵和匠人们虚弱地躺着,他们痛苦的**声、压抑的咳嗽声,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空间紧紧笼罩,让人喘不过气。
角落里那盏破旧的油灯在烟雾中摇曳不定,昏黄的火苗忽明忽暗,投下的光影在墙壁上诡异地跳动,仿佛无数扭曲的魂灵在翩翩起舞。老铸币匠周大福蹲坐在阴影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早已凉透的陶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暴起的青筋如同盘虬卧龙。他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几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初入工坊的毛头小子,跟着师傅学习铸币手艺。“师傅,咱们铸的钱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当年青涩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刻,他在心中不断默念:“不能就这么完了,工坊是几代人的心血,赵将军他们一定能带着草药回来,一定能……”可随着挂钟指针缓缓移动,丑时即将过去,每一声“滴答”都像重锤敲击在他心头。他的内心开始动摇,“要是来不及……这么多兄弟,还有这工坊……”恐惧与不甘在心中翻涌,只能不住地在心里祈祷,目光始终死死盯着门口,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黑暗,看到归来的希望。偶尔一阵风从破窗灌入,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他的心也跟着猛地一揪。
年轻学徒赵小顺蜷缩在角落,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每一次喘息都像有把小刀在割着喉咙。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吞下了一团燃烧的炭火。眼前不断浮现出父母送他来工坊时的场景:母亲粗糙的手紧紧拉着他,眼中满是不舍与期待,“顺子,好好学本事,以后出人头地。”泪水混着咳出的血沫滑落脸颊,他满心都是恐惧:“我不想死,我还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赵将军怎么还不来……再晚大家都得死……”身体的痛苦与对死亡的恐惧交织,让他濒临崩溃,只能用颤抖的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丝生机。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林宇,希望能从对方身上找到一点安慰,可看到林宇同样焦急的神情,心中的绝望又多了几分。
林宇在工坊内机械地踱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守住工坊,就是守住蜀地百姓的活路。”如今工坊危在旦夕,满心自责如潮水般涌来:“都怪我,要是早有防备,也不会让大家陷入绝境。赵猛,你们千万不能有事,这些兄弟的命,工坊的未来,都扛在你们肩上了……”他望向漆黑的后山,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受刑,内心不断在希望与绝望间徘徊。“再不来,工坊主怕是撑不住了,大家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用力摇头,试图把恐惧驱散,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走到工坊主榻前,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围坐在艾草堆旁的匠人们虽沉默不语,内心却各自翻涌着惊涛骇浪。一位中年匠人摩挲着手中的铸币工具,想起家中年幼的孩子,眼眶不禁湿润:“孩子还等着我回家,我不能死在这儿。可这毒烟……赵将军,求你们快些啊!”另一位年长的匠人望着渐渐微弱的火苗,心中满是绝望:“难道真的逃不过这一劫?我们守了一辈子的工坊,就要毁在这场毒烟里了吗……”他们紧紧握着工具,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恐惧与期盼中煎熬,谁也不敢打破这压抑的沉默。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又很快移开,每个人都害怕看到绝望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