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带着两名下属下楼,闯进icu区域时,医护都已不见了。他直觉这种情况异常,领着高薪的服务者不该被吓退得如此彻底,毕竟他们的主顾都还躺在床上。
越过icu病房外的玻璃探视窗,乌丸莲耶的独立病房内,果然坐了一道眼熟的浅色背影。
“……父亲。”
乌丸莲耶搭在被单外的手掌,指节枯槁,皱纹密布,肌肤宛如腐败的橘皮。而贝尔摩德,他的女儿坐在身边,手指亦轻轻搭在一旁,纤细、圆润、光泽。两手相接时,对比的景象便更具讽刺且残忍的意味——那是虚伪的生与真实的死之对比。
维生仪器仍然“嗡嗡”运转,有隔音玻璃相隔,噪音传不到外界。琴酒依然面无表情,冷冷望着黑色魔女唇边的的笑与开合的双唇,与其中如蛇吐信般露出的舌尖。
“多么可笑、可怜,可悲呐——父亲。”她的唇语被窗外人直白读出,仿佛是对床上亲人的低语,双目却直勾勾投向外界对玻璃外的旁观者说:
“你并不相信命运,只认为自己能成为那个被豁免着吗?呵呵……”
最终,她握住老人的手掌,将它细心放回被子里去。女人的目光温柔,留恋,感怀万千,又不谙世事,她的双眸流露出俗世里儿女看向父辈时的痴态,却又因二者间过分不合理的年龄差距,莫名显出几分毛骨悚然的诡谲感。
琴酒立于病房门外,带着他的两名手下,他无动作,伏特加与基安蒂也只是待命。
气氛一触即发,久川埴就是这时和安室透抵达现场的。他一下注意到玻璃内的女人,她状似无恙,实则那副躯体早该坏透了。贝尔摩德几乎撑住一口气展开她的复仇计划。
安室熟悉那样的眼神,那是走投无路者的目光,饱含恨意的目光,犯罪者的目光。琴酒不应当看不出她欲成之事,可这位衷心的鬣狗,如今也只是旁观。贝尔摩德的手正离呼吸机越来愈近,久川埴被气氛感染,几乎整个人战栗起来,为表安抚,安室透牵住了他的掌心。
这感觉十分微妙。乌丸莲耶,那个布满黑色的组织的始创者,安然躺在雪白的病床之内,在他四周的人均与他有莫大关联。听命他者,追捕他者,为他所害者,血缘关系者,恨他之人与忠他之人——全都仅仅看着,看贝尔摩德毫不客气地拔掉电影,看检测仪因血氧的快速下降而警报不休,终于回归一条直线。
毫无实感。
这名曾在黑暗世界中翻云覆雨的老人,如此轻易就结束了他的生命。久川埴脚步微动,胸中满是不可置信。可旋即他又想起,曾有人告诉他:
生命本该是这样轻的。
青田诚一郎、久志爱美,莉莉和他。简单、幸福、明快的景象,本就是由易碎且短暂的生命绘就的,正因生命短暂而不可复制,才构就每个人独一无二的灵魂。
“所以,小埴。”父亲曾那样抚着他的头,眉眼舒展,露出微笑,“不要害怕改变。我已经决定接受那所医药公司的提议,他们原因支持我展开一项新的研究。那是爸爸一直以来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