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领命去了,隋瑛才注意到冒着热气的茶,他端起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发苦,泛着股土腥气。他想,真是难为素爱品茶的林清了。
想到这个人,他心中顿时化开一片柔软,叫他好不神伤。
片刻后韩枫回来了,说是去看了那少年,伤着的额头被郎中敷了草药包扎了,此际在衙门后的柴房里铺着的软席上和母亲与老者偷偷啃吃烤鸡呢。
“烤鸡?”隋瑛蹙眉。
“说是林侍郎差人送去的。”韩枫答道。
隋瑛心下了然,不禁苦笑,“这些人,怕是要惹恼了他。”
“林大人么?小的瞧他也随和,定是个心善的人。”
韩枫这个年纪和见识哪里会识人,无非是从自家主子望向林清的目光里瞧出的些许端倪罢了。
“是个好人,顶好的人,只是心里藏了太多事,怕是会脚步艰难,苦了自己。”
韩枫不懂这话的意思,只好不做声,隋瑛也知道他听不懂,可对于林清,除却自己信得过的人,他向来是提也不提。
今晚,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提一提他。
“他比我年轻四岁,却心思如海,谁都难以瞧个真切。当时见他和陆师也走越近,心中也稍显宽慰,他是个会做打算的人,不至于再度让陆师难堪。只是,有人担负的事情显而易见,有人担负的东西,却蒙了云雾遮蔽世人眼。”
“您是说,林大人心里揣着事儿?”
“是啊,想当初初次见面时,一个人站在树下流泪,怪可怜的。”
韩枫来了兴趣,从未听说这不怒自威的林大人还有这番时刻。
“怕是被人上本弹劾了罢?”
“那时他还未步入仕途,我亦然。说起来,那时他比你也大不了一两岁,孤零零的一个人……”隋瑛脸上露出怅然,思绪万千。
“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向他人交了他的底儿,不厚道了。”隋瑛便看了一眼垂眉倾听的韩枫,“你今天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这边不需要侍候了。”
韩枫行揖礼便离开,隋瑛瞧见门被关上,周遭涌上他所熟悉的岑寂,便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和衣躺到了床上。
他已经几天几夜未曾入眠了,朔西正在消耗他的心血,真不知还能坚持到何时。他是一个不会退缩之人,少时就立下志向,愿做百姓之奴,愿为天下人死。如今步履维艰,一天难过一天。想到明日即将迎来的闹剧,他连愤怒的力气都失丧了,只剩下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