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挂在库房里的血旗袍突然无风自动。金线刺绣的牡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新鲜血液浸透后又晾干。林默站在三步开外，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盯着那件旗袍的立领——那里本该平整的盘扣，此刻竟自行解开了两颗。
“周小姐，“他对着空气慢悠悠道，“您这衣服穿了三百年，终于想起来透口气了？“
旗袍的袖口突然扬起，金线如活蛇般游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指向后院那口枯井。林默眯起眼，井沿的青苔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丝线碎屑。
地窖方向传来铁链绷紧的“嘎吱“声，老爷子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戌时......备香......“
林默转身从柜台下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掀开盖子的瞬间，一股陈年的檀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箱底整整齐齐码着七捆往生钱，每捆都用褪色的红绳系着，绳结处缀着枚生锈的铜钱。
“老爷子，“他对着地窖方向晃了晃铜钱，“您这私房钱藏得挺讲究啊？“
戌时的月光惨白，照在井台上像铺了层霜。林默蹲在井边，指尖刚触到井沿，就听见井底传来“哗啦“的水声——明明早该干涸的井，此刻竟有了水位。
“天地银行，“他摸出三枚铜钱抛进井里，“买路钱，不用找零。“
铜钱落水的声响异常沉闷，像是砸在了什么软物上。紧接着，井水突然沸腾，咕嘟咕嘟地冒出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释放出一缕黑烟，在空中凝成模糊的人形。
最诡异的是，那些人形没有脸，却在本该是面部的位置绣着金线牡丹——和周雅茹嫁衣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好家伙，“林默往后挪了半步，“您这出场特效比网红直播还浮夸。“
井水突然静止，水面映出的不是林默的倒影，而是一张惨白的女子面孔。她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只有井壁传来指甲抓挠的刺耳声响。
后院中央，七盏青铜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列。林默刚点燃第一盏，灯芯就“啪“地爆出个灯花，火星溅在手背上，烫出个小小的“寅“字。
“周小姐，“他对着火星吹了口气，“您这签名挺别致啊？“
第二盏灯点燃时，灯焰突然变成诡异的青绿色。火苗扭动升高，在空中组成个模糊的轿子轮廓——是婚轿，轿帘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囍“字，每个字都在渗血。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百年前那场冥婚，周雅茹就是被绑在这顶轿子里，活活勒死在嫁衣的金线下。
地窖的铁链突然剧烈晃动，老爷子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血......滴灯......“
林默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入第三盏油灯。血珠接触灯油的瞬间，整盏灯“轰“地燃起三尺高的血色火苗，火中浮现出半张残破的婚书，上面写着：
“周氏雅茹，癸未年三月初七，聘为郑氏阴妻“
落款处按着两个血手印，大的那个五指粗短，显然是郑守业；小的那个纤细修长，无名指缺了一截——是周雅茹被金线勒断的。
子时整，院里的温度骤降。七盏油灯的火苗同时变成青白色，照得满地霜花。那顶悬浮的婚轿渐渐凝实，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身影——
凤冠霞帔，金线缠颈。
周雅茹的鬼魂缓缓抬头，盖头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她的手指轻轻敲击轿窗，节奏竟和地窖铁链的晃动声完全一致。
“林掌柜，“轿子里传来空灵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百年不见，您这当铺装修得挺别致啊？“
林默咧嘴一笑：“周小姐客气了，您这轿子才叫气派，要不要考虑开个婚庆公司？“
轿帘突然全部掀起，周雅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林默面前一寸处。腐烂的嫁衣下摆滴着黑血，金线却崭新如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的指尖轻轻点上林默心口的“七“字烙印：“郑家的债，您还得可还开心？“
林默面不改色：“托您的福，比刷信用卡刺激多了。“
周雅茹突然退后三步，袖中飞出一物——是半本泛黄的账册，封皮上用血写着“郑氏阴账“。账页在空中翻动，最后停在一页记载着密密麻麻数字的纸上。
“林掌柜，“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看看这个。“
林默接过账册，发现那些数字根本不是银钱数目，而是日期和坐标。最早的一条记录是：
“癸未年三月初七，收周氏雅茹三魂，存于东郊地窖，利三分“
最新的一条墨迹尚新：
“民国三十七年，收林默七魄，存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