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素纸一样破败的身体扑上来,像孤魂野鬼一样挂在詹琼身上,对他撕打着,哭声凄厉:“不能这么对我啊!怎么能扔下我!你怎么能找别的女人!”
詹琼的脖子瞬间被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他脸色都没变,依旧是毫无生意的荒凉气,鼻前呼出的气也浅得像薄雾。
他紧闭着唇,拖着两个人的身体往客厅去,任打任骂,等到詹雨兮累得发呆的时候,去把已经凉透的饭菜热了热,一声不吭地喂她饭吃,隔了半个小时又喂她吃药。
等到她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时,詹琼毫不犹豫地背着自己的书包,拿着自己的荔枝回房间,不管女人怎么惊慌愧疚地喊他的名字都没有回头。
他已经回头了太多次了,踩着一地的刀片和碎玻璃,除却满地腥臭的粘液、垂败成哭脸的康乃馨,双方更绝望的苦和痛之外,什么也换不来。
但是不回头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大门,只能一路走到黑,走到他们都不认识对方,走到坟墓里去,走到死亡。
詹琼回到自己的房间,熟练地锁上门,把荔枝放在桌子上,而后自己背靠着凳子,望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发呆。
几分钟之后,他又捞起自己的身体,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一颗滚圆的荔枝,麻木着脸剥开果皮。
小钟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字,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就他一个孤零零地喘气的——偶尔他也不想喘气了——安静得让人发慌。
甜腻的汁水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滚流,他把壳剥掉,咬下去果肉,清甜的果肉香气瞬间填满感官。
詹琼先把核吐出去,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咀嚼着剩下的果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荔枝了,现在猛地一吃,已经不知道要用熟悉还是陌生来形容这种感觉了。
荔枝——
给他荔枝吃的人——
詹琼的脑海里又陡然蹦出来了一个人,他吞下嘴里的荔枝肉,慢慢站起来,靠近窗边。
窗子上还挂着停滞下来的雨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像是蛛丝网的各个结点。
透过这些节点,詹琼往楼下看去。
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应该早就不在了的,但是他就是想要再看看他们刚才在的位置,告诉自己刚才那么一点点的温暖不是假的。
视线如将落的雨一般往下延伸,他脑海里构建出来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的样子——是冰凉凉的柏油路,冰凉凉的瓦砖,冰凉凉的雨水和阴天。
然而望下去的时候,鲜活的人挡住了所有阴沉调子的冷凉,有温暖的潮气纤维蚕食空气里的静默粒子。
他看到他们还在——他们在小区楼下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跳水坑。那三个人时不时仰头大笑,朝晕依旧保持着自己一个像素点的笑容,偶尔会变成两个像素点。
意气风发,热情似火,朝气蓬勃的人。
钟表走字的声响如窒息般碎裂掉,他听不见了。他双手不受控制地扒上窗户,玻璃上留下了荔枝味的指纹,因为手指用力而微微一扭曲,像要逃出去的白鸽,像一只解不开的眼睛。
到最后,所有的水坑都被他们跳过了,他们应该是玩够了,又凑一块儿商量了会儿话,詹琼觉得是在讨论要吃什么。
最后决定好了,朝晕往小区东边的那条路上走,后面跟着三条小尾巴。
詹琼唇边淡淡的笑容凝滞,按着玻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些干掉的汁液又如同透明的血渍。
她慢慢离开,他们慢慢走出去,又有乌黑的云满过詹琼的头顶。
就在他浸在呆滞的失落当中时,朝晕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仰头望向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