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便是那群自以为是的大人了。” A君在知道我妈妈出差很久都没有回来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请原谅我叫他 A君，因为我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写出来。 至于 A君的朋友，则是被我命名为B君。 ——反正说到底，他们的名字根本不重要。 名字本身也就是为了方便叫人才会出现的，就算没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对我来说就是这样，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用名字来叫我。 无论如何，我和 A、B两君自那次起就算认识了，毕竟一起吃过“宇宙大汉堡”，聊的也很来（大多数情况还是他们说我听）。 后来我们就经常待在一起，关系也越来越熟络——自然而然地，聊的话题也会越来越深入。 最后终于涉及到了彼此的家庭问题。 A君跟我说，他爸爸很早之前就离开他和他的妈妈，跟别的女人一起厮混去了，他还有个弟弟，妈妈就一个人赚钱，养活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才供他们都上了学。 ——他真的很讨厌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打心里恨着那个男人。 久而久之，他开始普遍记恨着所有的大人。 “一觉得不好玩儿，拍拍屁股就滚蛋了，抛下身后的一片狼藉，头也不回地走了。”A君一口喝完易拉罐里的汽水儿，然后用力将易拉罐捏扁，恶狠狠地说，“大人都是这么混蛋！自以为是，毫不负责！一心都是为了自己享乐，完全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在他的眼里，我能看到刻骨的恨意。 后来，他又跟我说，他小的时候在班里经常被叫做“野种”，没有爸爸的他经常被别的同学排挤，一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不会正眼瞧他，总是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没爹云云。 他将这一切错误都归结于他的那个爸爸身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生活肯定要比现在好上不少。 “你妈妈肯定和我爸爸一样，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所以才会抛下你不管。”他呲的一声拉开另一瓶易拉罐的拉环，“相信我，肯定是这样，大人都是这样，全是混蛋！” 他这么说，我是没办法认可的，他家里有什么问题我不管，但是他不应该说我的妈妈。 “——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人，她会回来的。” “我不信。”A君摇了摇头，“她要心里真的在乎你，早就回来了，给你的钱快用光了吧？如果不是我们，你是不是已经饿肚子了？你们家里的水电不是也停了吗？你真的觉得她会回来？你真的觉得她爱你吗？就因为你是她的亲生孩子？” A君一边笑一边说：“那些大人才不会管这个呢，他们只会在乎自己，自己的一切都应该优先，自私的很。你也应该早点认清事实，这么一味的等可不会把你的妈妈等回来，得做点什么才行！” “做点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她。” “你看，她走之前甚至都没有给你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你被她抛弃了，百分之百。”说完，A君将可乐一饮而尽，然后嘎吱嘎吱地将易拉罐压扁，“报警吧。” “报警？不行的，我不能报警。” “警察又不会把你妈妈抓走，只是会责令她回来照顾你罢了——我这边的情况要更复杂些，就算报警也解决不了，但你这边应该可以。”说完，A君还得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自己提出的意见感到十分满意，“你不应该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让自己舒服就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行，不能报警。” 我还是那句话。 “怎么，到底为什么不能报警？” “报警的话，我就没办法跟我的妹妹们生活在一起了。” “——你还有妹妹？”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我不应该告诉他这么多的。 但是没办法，这些天全靠 A君和B君，我才能吃上饭，仅剩的那点儿钱，都可以留给妹妹们，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然而即便如此，家里只剩下两天的饭钱，过了这两天，我就没有任何余地了。 “有的。” A君想了半天，将手里扁平的易拉罐用力丢向大海。 只听轻飘飘地一声水响，扁平的易拉罐飘在了水面上。 “——喂，我说你啊，马上就没钱了吧？” 我点了点头。 “没有钱的话，不就买不了吃的了？” 我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行。你不是还有妹妹吗？她们吃什么？” “不知道。” ——捡垃圾吃？ 说真的，我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不是在开玩笑，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哈......我教你吧，跟我来。” 我和他一起去了商业街，他领着我走到商业街中的一家便利店旁边，让我在外面稍微等等他，他扭头就进了便利店，我透过玻璃往外看，见到他先是在店里转了一圈儿，然后趁着店员不注意，抓了一把纸盒子里面的巧克力塞进口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在便利店里乱逛，又抓了一把糖，然后当着店员的面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他一边坏笑一边向我走过来：“看到了吧？” “不付钱？这不是偷吗？” “嘘！小点声！”说完，他将我拉到一边，“笨蛋，你没有钱，不就只能偷了吗！” “可——” 可这是犯法的。 我虽然没上过学，但这点儿道理还是明白的。 “可什么可，你既不报警，又不偷东西。那你怎么活？等着饿死？你可别指望着我们，我们也不能整天请你吃饭。”说完，他气呼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巧克力，塞进我的手里，“我们可是共犯。如果你告诉店员，你也会被抓！” 我被吓到了，咽了一口唾沫。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又咽了一口唾沫。 “就偷些能装进兜里的东西就好，这样店员看不出来——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怎么贵，店员也不会记着个数。”说完，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去试试。” “可——” 我又哪里敢呢？ “没关系，我都能做，你有什么不能——要知道没钱饿肚子的可是你。” 我将巧克力揣进兜里，把心一横，在他的鼓励下走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的店员大部分时间都盯着手机，根本不把我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我瞅准了货架上的火腿肠，心想应该能装进兜里，于是在确认店员还在看手机之后，立刻抓起几根火腿肠塞进了兜里，然后又装模做样的在货架之间转了一圈儿，最后两手空空的走出便利店。 店员在我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那个时候我真的蛮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是她只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又去刷手机了。 我勉强逃过一劫。 之后，我和 A君折返回水门附近的堤岸斜坡上，撕开火腿肠的包装大快朵颐。 ——第一次尝到甜头的我，发现“不劳而获”竟然这么惊险刺激。 自然，还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