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滕县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磨坊。
焦黑的断壁残垣,层叠的尸骸,凝固的暗红血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尸体腐烂的混合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残垣,都经过了反复的拉锯。
144师的士兵们,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身上的军装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汗水、血污和硝烟染成了怪异的灰黑色。
他们大多倚着残破的墙壁,或蜷缩在弹坑里,抓紧一切间隙喘息。即便是睡梦中,许多人的手指也紧紧扣着步枪的扳机,或是握着手榴弹。
朱豪站在县府院内那片唯一还算完整的空地上,这里临时充当了他的指挥部。
他脚下,是碎裂的砖石和烧焦的木料。
三天不眠不休的指挥,让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破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师座,各团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太大了。”黄平拿着一份薄薄的纸,声音有些发颤。
144师,这支刚刚组建不久的新锐之师,在滕县这片土地上,付出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伤亡。
这还是初步统计,许多失踪的弟兄,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朱豪接过那份名单,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句川音,一声“雄起”。
他默然片刻,将名单递还给黄平:“给牺牲的弟兄们,都好好登记。抚恤,绝不能少一分。活着的,补充弹药,准备接着打。”
“师座,弹药……也快见底了。”王勇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
“特别是冲锋枪子弹和手榴弹,消耗太大了。炮弹也基本打光了。”
何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断墙上,从怀里掏出半截叶子烟,含糊不清地说道:
“他娘的,小鬼子跟疯狗一样,打退一波又来一波。咱们的弟兄,都是好样的,没一个孬种!就是这打法,太憋屈了,要是能跟他们拉开架势干一场……”
朱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想拉开架势跟鬼子硬碰硬,但现实不允许。
没有制空权,重炮数量远逊于敌,在开阔地与日军精锐师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滕县的残垣断壁,反而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
“告诉弟兄们,节省弹药。不到万不得已,不准浪费一颗子弹。”朱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缴获的日军武器,能用的都用上。”
……
与此同时,在滕县城外十余里的濑谷启指挥部,气氛同样凝重。
濑谷启脸色铁青地看着最新的战报。
三天,整整三天,他的旅团精锐,在滕县城下损兵折将,伤亡数字触目惊心,已经接近两个大队!
这还不包括那些装备的损失。
他原以为凭借优势火力和兵力,拿下小小的滕县易如反掌,没想到却啃到了一块如此坚硬的骨头。
“这个朱豪……144师……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濑谷启低声咆哮,将手中的铅笔狠狠撅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