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和月读尊之间的空气，几乎已经凝固成了血色的冰晶。
一个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浑身散发着同归于尽的暴虐。
一个是刚刚噬主，急于向新主人表忠心的疯狗，眼神里全是嗜血的贪婪。
战斗，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然而，雅典娜那一句轻飘飘的“够了”，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这紧张到极点的氛围。
阿努比斯和月读尊都愣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智慧女神。
只见雅典娜缓缓站直了身体，那股之前压得所有神祇都抬不起头的“王土”社稷之力，在她身上，好像失去了效果。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惨白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光芒。
月读尊看不懂那是什么光，只觉得那光芒让他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内心最阴暗的算计，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阿努比斯也看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雅典娜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那个和他并肩作战的盟友，也不是一个被打垮的失败者。她好像……跳出了这个棋盘，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明白了。”
雅典娜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地看向第七阶平台上，那个站在始皇之影下的秦川。
“我终于，明白你的‘道’，是什么了。”
第七阶上，秦川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他有些意外。
这个雅典娜，确实有点东西。在经历了信仰崩塌、盟友背刺、神威碾压之后，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建立起自己的逻辑，甚至还说看懂了自己的“道”？
“哦？”秦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玩味，“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道’，是什么？”
他倒想听听，这个西方智慧的源头，能说出什么花来。
雅典娜的目光，扫过脚下这片厚重的黄土，扫过那道霸道绝伦的始皇之影，最后，重新落回到秦川身上。
“你之前展现的‘百家争鸣’，是思想的碰撞，是‘道’的根基。后来展现的‘大一统’，是秩序的建立，是‘道’的框架。”
“我之前以为，你的‘道’，就是用‘大一统’的皇权，去强行整合‘百家’的思想，最终形成一个绝对独裁的，不允许任何杂音的专制体系。这也是我们之前攻击你的逻辑基点——用‘自由’去对抗你的‘专制’。”
雅典娜的声音很清晰，传遍了整个第六阶平台。
阿努比斯和月读尊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听不懂这些复杂的概念，只觉得女神很高深。
“但我们都错了。”雅典娜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自嘲，“错得离谱。”
“你的‘大一统’，根本不是终点，它和你之前的‘百家争鸣’一样，都只是一个……工具。”
“工具？”秦川的声音里，兴趣更浓了。
“没错，工具！”雅典娜的眼神越来越亮，“无论是思想的百花齐放，还是皇权的铁腕统一，都只是你用来达成最终目的的手段而已！”
“你的‘道’，真正的核心，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雅典娜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神力，喊出了她的答案。
“是——‘人’！”
“是‘华夏’这个文明本身！”
“你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某个神，不是来自于某个皇帝，甚至不是来自于某一种思想！你的力量，来自于那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来自于他们作为一个整体，所凝聚起来的，名为‘华夏’的集体意志！”
“始皇帝，不过是这个集体意志在某个阶段，推举出来的最强执行者！百家圣贤，不过是这个集体意志在思想层面，开出的花朵！”
“神权，君权，在你这里，都只是表象！你所信奉的，是‘人权’！是‘文明权’！这才是你真正的‘道’！一种我们从未设想过的，以文明本身为神，以众生之念为力的……人道！”
轰！
当雅典娜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时，整个神话擂台，似乎都为之轻轻一震。
秦川脸上的表情，第一次，从平静变成了真正的惊讶。
他死死地盯着雅典娜。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看穿了！
她透过秦皇，透过百家，透过系统，直接看到了自己这套力量最本质的核心——人道洪流，集体记忆！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华夏文明与其他所有神权文明，最根本的区别！
“说得好。”
良久，秦川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
“不愧是智慧女神。你能看到这一步，已经超越了这里所有的神。”
得到秦川的亲口承认，雅典娜的身体却晃了晃，脸上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光彩，再次变得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