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站定,深深望了他一眼,捡起不知何时落地的包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裴闻钰没有回头。
摄政王位高权重,轻易断人生死,因此也无人告诉他,如今他对待时卿,早已不是对待男宠的态度。
时卿一路出了王府,城内宵禁,为了不惊动守将,时卿没有骑马,出京城城门时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符,守军立刻将备好的马牵上。
时卿接过缰绳,一辆马车缓缓靠近,不多时,车里的人撩开帘子。
时卿站定,唤了声“父亲”。
沈忠年将人上下打量一圈,像是要记住什么似的,半晌才哼了声。
从里面递出一个包袱,傲娇着:“盘缠,从你月俸里扣的。”
时卿伸手接过,掂了掂,眼里露出笑意。
“父亲何时给我涨了月钱?”
沈父一听,急了:“你要不要?”
时卿侧身躲过,往肩上一挎,“我要。”
沈忠年轻点了他一下,看着少年月光下的脸庞,心里酸涩,别扭地转过头。
“注意安全,到了传书信,当然,为父不一定回,你难得回去一趟,在江南多待会儿,记得多陪陪你那个便宜师父,省得他老说你偏心京城……”
时卿点头:“……知道。”
“不论你所言真假与否,都小心着些,别逞能,有困难吱一声,为父在一天就还能给你撑着……”
时卿这会儿嗅出不对劲来,这话,怎么有点生死别离的意味。
朝堂上的事给沈忠年造成的打击太大,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若真到了最糟糕的那天,魏国谁都能退,唯有他沈忠年退不得。
即便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得把这皇室的天给顶着。
时卿听出来了,凑近了小声安抚:“父亲,别说丧气话。”
男人惊愕抬眸,少年笑着,又说:“沈家不会有危险,您不必担心。父亲,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难得感春伤秋一次又被儿子识破,沈父刚生起的愁绪也散了,瞪他一眼:“别贫嘴,赶紧走。”
时卿眼里笑意更深,翻身上马,月白长袍曳过一抹弧度,“父亲保重。”
说完,便勒紧缰绳朝城门外而去。
沈忠年单手扒拉住车帘细瞧,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眼巴巴收回视线。
……
江南,栖隐山。
轻川带雾,烟雨朦胧,说的便是江南,翻遍诗书万卷,不过扶风细柳,江月一弯。
时卿抵达山脚下,江雾还没有散,遥遥望去,只见对面坐着一银发老翁,披蓑衣,戴斗笠,离得近了,才知嘴里念叨着,鱼儿上钩了。
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掠至岸边,落地时,恰好有肥鱼咬钩,老者收竿利索,半溅起的水花也被稳稳压下,没沾湿少年衣袍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