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 他脸上的笑慢慢、慢慢收起:“从未见过,怎知真假,又?怎会心?软?” 李芥小心?问:“善多,你和令堂……” 姜遗光:“她去世了。生下我时,难产。” 李芥喉头哽了哽,过去拍拍他肩。姜遗光却没?表露出难过,只继续冷静地说:“我不知那东西是怎么伪造出个四夫人的,她可?能和我母亲模样一模一样吧,或许也有区别,我甚至想?过,那也可?能就是我母亲的魂魄。” “可?那又?如何?人死如灯灭,我虽怀念她,可?也不愿意为了假象把自己葬送进?去。” 姜遗光眼含警告之意:“大哥,你莫要和三哥一样……” 李芥说:“不会。” 天更黑,风更冷。 二人各自和衣睡下,灯却没?有吹熄,留了一盏,黑暗中颤颤巍巍亮着一点微光,将房里各个事物的影子照得都恍惚飘摇起来。 姜遗光让自己睡着了。李芥却没?有。 他闭着眼睛,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呼吸平缓,浑身?都放松下来,像是睡熟了,可?他还留着一只耳朵听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时辰,也可?能没?有那么久,李芥感觉自己身?体虽然还睡在床上,意识却飘飘忽忽。他既要伪装,就必须不出一点差错,放松了不去想?任何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从他的脚边一点点往上爬。 李芥惊得差点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倒能镇定住,呼吸依旧绵长,让自己思绪飘远了不要去想?那个东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东西一直往上爬,倾身?爬到腰际,厚被褥被它牢牢地压在身?体两侧,他感觉自己被牢牢禁锢住,无法动弹。 有那么一瞬间李芥怀疑姜遗光在骗自己,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依旧没?动,甚至呼吸更加平缓。 那个东西一路攀爬向上,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被牢牢禁锢住了——那个东西伸出双臂,揽住了他。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面上轻轻贴来一个柔软、湿冷、滑腻的东西。像一张死去多时的女人脸。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 李芥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仿佛自己正在做一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而那个东西也仅仅是贴着他的脸而已,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但?李芥忽然明白了姜遗光所说的那句语焉不详的话。 “……我感觉,要是睁开眼睛,就一定会没?命……” 现?在他就感觉到,自己睁开眼睛,一定会没?命。 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 有些东西……不能被人看见,见之即死,即便耳闻也会轻易发疯。而他此时生出一种?离奇的猜想?,他觉得这?个东西不是见之即死的怪物,更像是一种?……他个人不能直视,不能面对的东西。 仅仅对他个人而已。 就像那扇门,每个人看见的门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们过了子时不睡,也会在夜晚碰到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物事。 为什么陆家有四房人?因为他们的父母也是不一样的,恶鬼为他们精心?挑选了四对父母,不一样的险境。这?都是为了折磨他们的心?。 鬼怪易躲,心?魔难解。 李芥从未有一刻像此刻那样深刻地明白这?句话。 * 天亮了。 在地上睡着的姜遗光准时醒来,他却没?有发出动静,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轻微耳鸣再度响起,他闻了闻,没?有闻到血腥味或是腐臭味。 活人身?上的气息和死人是不同的。 他从小和祖父一起在官府衙门长大,后来成了入镜人,见过的死人更是数不胜数。死人再怎么伪装,那股属于死人身?上的气息也遮掩不住。 他觉得,李芥还活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有小厮轻声敲门,二人都没?有回应。紧接着小厮轻手轻脚打开门,姜遗光听见了水盆中的水声晃荡,这?才睁眼。 “四少爷,您起了?”小厮端着水盆置在木架上,面无表情地行礼问安,丝毫没?有对姜遗光睡在地上有什么疑问。 姜遗光也没?有管他,而是看向周边。 桌上点着的灯早就熄灭了。他来到桌边低头看下去,却发现?里面点着的蜡烛并没?有烧尽,而是燃到一半,就像被人中途吹熄了似的。 而床上……原本床帐是拉起的,姜遗光很确定,李芥睡前并没?有放下床帐,可?现?在……床帐紧紧闭合着。 晨光从窗外照进?,屋里蒙蒙亮,厚重的床帐拉上后不仅不容易被风吹开,从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影子。 姜遗光叫住小厮,让他拉开床帐,把大少爷叫起来。 小厮领命,一步步走向床沿。 姜遗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脚尖已经?朝向了打开的房门,随时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