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的书房,比往日要更沉闷几分。
烛火被压抑的空气挤得几乎凝固,那道负责呈报的阴影,身形比烛火还要摇曳。
“相爷,国库及各大仙家府邸中,千年以上的雷击木之心共计一十三块,最大者不过拳头大小。万载的心火髓玉,仅有两枚,藏于皇室秘库。至于……至于能引动天雷、勾动地火的阵盘,皆乃前朝重器,一旦催动,恐有倾覆社稷之危……”
这些东西,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足以让山巅修士打得头破血流。
崔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看那份足以让皇帝都心惊肉跳的名录,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
他想起陈平安的描述,先生脸上的忧色。
是为了能量不够精纯吗?不。若是嫌弃凡间日光驳杂,以先生的手段,上取九天神雷,下汲地心真火,不过是翻掌之间。
他为何不做?
是他不屑,还是……不便?
崔瀺的敲击声,停了。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书房的门,望向那片京城夜色。
“先生为‘续航’而焦虑……”
为一件法器,能有多少消耗?值得这般人物显露愁容?
除非……那件法器,不是寻常之物。
除非,驱动它的代价,并非是能量的多少,而是某种更基础,更本源的东西。
崔瀺忽然想起了公输旦。
一件是“垃圾分类”,一件是“充电宝充电”。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其内核……
崔瀺的眸子,骤然亮起,亮得吓人!
他明白了!
那都是他过往生活的一部分,是他锚定自身,不被这个世界同化的道!
“我等……都想错了。”
“我们总想着送那些天上之物,以为那才配得上先生的身份。可对先生而言,那些东西,与路边的石头,恐怕并无二致。”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他需要的,是家。”
“传令。”
“从明日起,工部不必再寻雷木火髓。”
“让御膳房每日挑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太液池里最肥美的那条锦鲤,用冰镇着,送到城南杂货铺去。”
“告诉内务府,把库里存着的,前朝贡上来的那些银霜炭,每日清晨,送一车过去。要最好的,无烟无味,火力最匀的那种。”
“再派人去江南,寻最好的绣娘,用最普通的棉麻,给先生做几身合体的常服,要透气,要舒服,不要任何花里胡哨的阵法纹路。”
“还有……”
崔瀺顿了顿,想了想林安那间有些破旧的铺子。
“让工部派几个手艺最好的老师傅,悄悄过去,看看先生的铺子哪里需要修缮。屋顶的瓦片,后院的篱笆,门前的台阶……就说是街坊邻里,搭把手。莫要惊扰,莫要多言。”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那道阴影已经彻底懵了。
从搜罗一国奇珍,到关心一人的吃穿用度,这转变,比翻书还快。
但他还是躬身领命:“遵……遵相爷令!”
……
林安最近有点烦。
不是因为生意不好,他的生意就没好过。
是快断粮了。
他靠在躺椅上,看着墙角最后两包方便面,忧心忡忡。
穿越过来时带的存货,终究是有限的。省吃俭用,也快见底了。
油盐酱醋也都不多了,米缸里的米,还能吃个三五天。
“唉,坐吃山空啊。”
他叹了口气,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该起个早,去东市逛逛,补充点给养。
可一想到要去跟人讨价还价,他这社恐的毛病就犯了。
“烦死了,”他嘟囔着,翻了个身,决定先睡一觉,把烦恼留给明天。
第二天,他又是日上三竿才起。
揉着眼睛打开铺子门,却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竹篮,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