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屏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被扼住脖子的声音。
当第一个人被航炮子弹击中、炸成一团血雾时,他的身体就像被电击一样猛地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不敢移开视线,更不敢去看坐在主位上那个男人的脸。
房间里唯一的平静源头,就是第20集团军军长,赵援朝。
他没有看屏幕。
从视频开始播放,他的目光就始终平静地落在沙瑞金、高育良和何黎明三个人的脸上,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观察落入陷阱的猎物。
视频里的轰鸣声有多么震耳欲聋,他此刻的沉默就有多么令人窒息。
屏幕上,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特种兵索降、控制现场、为高城穿上防弹衣、递上武器……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冷酷、高效,不带人类的情感。
当那名队长通过通讯器报告“目标‘磐石’已保护”时,视频画面定格,然后屏幕一黑。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令人耳鸣的死寂。
只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呼呼”声,和高育良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咕咚。”
何黎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的声音大得吓人。
沙瑞金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强迫自己转过头,迎向赵援朝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刚才屏幕上那场小型战争,对他来说,不过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赵军长……”
沙瑞金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干涩沙哑,完全没有了往日在省委常委会上那种挥洒自如的气度,“这是……”
他想问这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这是什么?
这是军事行动!
是赤裸裸的武力展示!
是在他汉东省的地盘上,由一支不受他节制的武装力量,进行的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赵援朝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沙瑞金,眼神里没有挑衅,没有炫耀,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
“沙书记,我的兵,六个兵,在你们汉东失联,生死不明。”
“在我看来,失联就等同于牺牲!”
“我会用最高军事行动的标准,处理这些事情!”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鼓一样敲在三人的心上。
“其中一个,就是你们刚才在视频里看到的,高城,我的钢七连连长。”
赵援朝的目光从沙瑞金脸上移开,缓缓扫过高育良和何黎明。
高育良被他一看,下意识地就想躲闪,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但前提是,我们自己得先有家,得先能保住自己的兄弟。”
赵援朝的语气依旧平淡,“当我的士兵在一个本该和平安定的省份里,追杀的时候,我这个做军长的,如果还坐在办公室里跟你们打报告、走程序、等批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那我就不配穿这身军装。”
“我的人,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找回来,保护好。至于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看向沙瑞金,一字一句地说道,“沙书记,这就是军事行动。在军事行动的范围内,一切阻碍行动的人员和目标,都会被视为敌对分子,予以清除。”
“不可抗拒的军事行为,这就是定义。”
轰!
这句话,比刚才航炮的轰鸣,更让沙瑞金头晕目眩。
他明白了。
赵援朝今天让他看这个视频,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也不是在向他解释。
这是警告。
这是通牒!
是在告诉他沙瑞金,告诉整个汉东省委省政府:从现在开始,我,赵援朝,和我的第20集团军,将用军队的规则,来处理汉东的事情。
你们地方上的那套规矩,在我这里,不好使!
沙瑞金感觉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想到了上面的任命,军管汉东。
他之前还存着幻想,以为这只是一个威慑,一个姿态。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幻想,那是即将到来的现实。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柄悬在汉东所有官员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执剑人。
他真敢杀人。
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和平年代,在省会城市边缘,下令开火!
这种不计后果的疯狂和霸道,彻底摧毁了沙瑞金作为封疆大吏的最后一点尊严和底气。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所有的政治手腕和权力制衡,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看着赵援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军长,而是在面对一支已经上膛、并且随时准备击发的枪。
这个时候,沙瑞金的电话响起。
上面有一个名字:钟小艾……
沙瑞金的脸色惨白!
钟小艾!
赵将军被侯亮平抓捕,用刑的事情,已经把季昌明拉下水了。
你还要把我拉下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