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军区总医院的走廊里。
手机的拨号音尖锐而刺耳,某种不祥的倒计时,在死寂的空气中一下下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赵蒙生把手机举在耳边,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像盘踞的虬龙。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的血丝愈发密集,那股从胸腔里喷薄而出的怒火,要把电话那头的人活活烧死。
沙瑞金和高育良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被钉在了原地。
那刺耳的铃声,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催命的符咒。
每响一声,他们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们清楚,这通电话一旦接通,事情就会彻底滑向一个他们无法预测,更无法控制的深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渎职或误会了。
这是军方和地方的正面碰撞,是枪杆子对笔杆子的直接问罪。
京城,一间戒备森严的办公室内。
钟正国面沉如水,盯着办公桌上嗡嗡作响的手机。
屏幕上,“赵蒙生”三个字像三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眼球。
他刚和女儿钟小艾通完话,心里的火气还没压下去,赵蒙生的催命符就到了。
接,还是不接?
这个念头在钟正国脑海里盘旋,像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接了,就要直面赵蒙生那头疯虎的雷霆之怒。
他太了解赵蒙生的脾气了,那是个在战场上敢抱着炸药包跟敌人同归于尽的主儿,护犊子的性格更是全军闻名。
不接?
不接,就等于是心虚,是默认,是把脸伸过去让赵蒙生狠狠地抽。
那后果,恐怕比接了电话还要严重百倍。
他妈的侯亮平!
钟正国心里爆了一句粗口,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对自己这个女婿感到如此失望,甚至是愤怒。
自负、冲动、愚蠢!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抓的是谁?
一个现役集团军军长!
一个在南疆立下赫赫战功的战斗英雄!
还搞刑讯逼供?
他以为这是在菜市场抓小偷吗?
这是在动摇国本!
钟正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赵蒙生的表情,更能想象到此刻ICU里躺着的赵援朝是什么样子。
这笔账,无论如何也赖不掉。
医院走廊里,铃声还在持续。
赵蒙生没有挂断电话。
钟正国必须接这一通电话!
他要问罪钟正国!
京州武装部的禁闭室内。
这里阴暗、潮湿,只有一扇高高的、装着铁栅栏的小窗,透进一丝聊胜于无的光亮。
侯亮平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他到现在还认为他没有错,他抓人是正当性为。
只是搞错了对象,误抓了军长,犯了严重的程序错误。
但是!
仅仅只是程序错误。
他揉着肿胀的脸,被打了一枪托,现在还痛!
等我出去!我治不死你们!
他冲着厚重的铁门,用尽力气嘶吼:“开门!给我电话!我要打个电话!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这是非法拘禁!是犯罪!”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禁闭室里撞得粉碎,外面的走廊却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在嘲笑他的徒劳。
“我告诉你们,我妻子是中纪委的钟小艾!我岳父是钟正国!你们想清楚后果!”
他把自己的底牌一张张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坚信这些名字拥有万钧之力,足以让外面那些不开眼的士兵吓得屁滚尿流。
咔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侯亮平心中一喜,挺直了腰杆,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衬衫。
他想,肯定是外面的人想通了,要来给他道歉了。
他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该用怎样严厉又不失身份的语气,来训斥这个武装部的负责人。
铁门向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