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初起,空气中浮动着暑气蒸腾的慵懒,连带着教室里也弥漫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浮躁。
你穿着熨帖笔挺的夏季校服裙,纯白的短袖衬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同色的百褶裙下摆随着你交迭的双腿轻轻晃动。
指尖翻过厚重典籍泛黄的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你隔绝在两个世界。
然而,这层由专注构筑的薄薄屏障,被一则如同惊雷般炸响的新闻瞬间撕裂。
教室墙角的嵌入式显示屏,原本滚动播放着学院通知,此刻却被强行切换到了紧急新闻频道。播音员的声音带着一种竭力压抑却依旧难掩亢奋的颤抖:
“……经最高议会特别调查委员会批准,国家安全局局长林栋,因涉嫌严重职务犯罪、滥用职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多项罪名,已被依法批准逮捕!相关调查正在深入进行中……”
“轰——!”
整个教室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失控的议论彻底引爆。
“林栋?!安全局局长?被惠民党拿下了?”
“天啊!林家……那个盘踞安全系统四十多年的林家?!”
“这是要变天了吗?惠民党居然真的……”
“制宪党在干什么?怎么会让他们得手?!”
窃窃私语迅速演变成沸腾的喧哗。
讲台上的老教授徒劳地敲着教鞭,试图维持秩序,但往日里学生对他的敬畏此刻完全被这惊天消息带来的冲击所取代。
教授最终颓然地放下教鞭,默许了这堂课的失控,任由它演变成一场混乱的自习。
你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那墨色的铅字比安全局局长落网的消息更值得关注。
林家。制宪党阵营中一条重要的臂膀,盘根错节,在安全系统深耕多年。
惠民党沉寂数月,并非偃旗息鼓,而是在积蓄力量,寻找最致命的突破口。
这一击,精准、狠辣,直接砍掉了制宪党一只强有力的爪子。
这不仅仅是一个局长的倒台,更是一个盘踞多年的权贵家族的连根拔起。
新闻里轻描淡写的“相关调查深入进行”,意味着林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甚至更多,此刻恐怕都已身陷囹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制宪党内部,妥协派的声音压倒了强硬派。
面对惠民党日益高涨的声浪和民众沸腾的怨气,为了保住更核心的利益和暂时的喘息之机,父亲他们选择了“割地赔款”,将林家推出去,作为平息怒火的祭品。
“陆瑾鸢!”
一个带着明显怒气和质问的声音在你前方炸响,打破了你的沉思。
你缓缓抬起眼睫。
孙河,一个家里做着边境贸易、仗着父亲在海关有些实权的权贵子弟,此刻正站在你课桌前,脸色因愤怒而涨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迁怒的怨毒。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交好的狐朋狗友,脸上同样写满了不安与愤懑。
“你父亲到底在干什么?!”孙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手指几乎要戳到你的鼻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贱民组成的乱党作乱到现在?!现在好了,连安全局都丢了!林局长都被抓了!我们这些人的安全谁来保证?!制宪党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
你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身后那几个同样色厉内荏、只会随声附和的“同伴”,心底缓缓升起一丝近乎怜悯的嘲讽。
真是……一群蠢货。
遇到风浪,不想着如何加固自己的船舱,反而只会对着别人无能狂怒,将一切归咎于他人。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这艘名为“权贵”的巨轮早已千疮百孔,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父亲丢出林家,正是为了延缓下沉的速度。
你脸上那抹温婉得体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唇角还向上弯起了一个更柔美的弧度。
你慢条斯理地将摊开的厚重典籍轻轻合拢,硬质的封面碰撞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你才将目光完全投向孙河,那双总是带着温柔雾气的眼睛,此刻却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毫无情绪。
“孙河,”你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是什么让你觉得……”
你微微歪了歪头,做出一个带着点天真困惑的表情,语气却冷得能凝出冰渣,“一个靠着父亲在海关那点油水才勉强挤进这里,区区局长的次子,也能在我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
空气瞬间凝固。
孙河脸上的愤怒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僵住,随即血色尽褪,变得一片煞白。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刚才还喷射着怒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他想起来了。
初中时,那个曾经不自量力挑衅过陆瑾鸢,最后被整得全家连夜搬离帝都的“前车之鉴”。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关于眼前这个看似柔美无害的少女真正手段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回笼。
“我……”孙河嘴唇哆嗦着,额角渗出冷汗,眼神躲闪,不敢再与你对视,“对……对不起,陆、陆学姐……我……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