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林里那股腌臢气——靺鞨老林子沤烂的腐叶、熊瞎子热烘烘的粪球、混著秦劲膀子上靺鞨药膏捂出的腥臊汗餿——熏得人脑仁抽抽。张仪騫飘在玉真公主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胸口靺鞨血咒化出的熊影,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猪王,左突右撞,赤红爪子“滋啦滋啦”挠著光幕,每挠一下,光毯就薄一层,震得底下门板“嘎吱”乱响,眼瞅要散架。
“直娘贼!”秦劲独眼瞪得溜圆,抡著半截青铜灯柱残片猛扇他那糊满药膏、滋滋冒烟的毒膀子,“这熊瞎子属穿山甲的?再挠两爪子,张兄弟就得摔成肉馅胡饼了!裴黑子!你金吾卫的枣红马是属王八的?撒丫子跑啊!等著靺鞨崽崽子请你吃烤熊掌呢?!”
裴旻玄甲溅满泥点,差点栽下马:“秦校尉!马尾巴都快抽折了!这烂树根绊马蹄!你当是朱雀大街青石板呢?!”话音未落,身后密林深处,靺鞨骨哨又“呜嗷——呜嗷——”嚎起来,一声急过一声,活像吊死鬼索命。
“嚎!嚎你姥姥!”张巡皂袍下摆被荆棘掛成烂布条,脸上旧疤狰狞一跳,反手抓把硃砂朝后一扬,“坎位!离位!撒驱虫粉!腌臢长虫没逮著,靺鞨的熊虱子倒招来一窝!”
硃砂红雾弥散,稍稍阻了阻追兵。玉真公主端坐青驄马背,拂尘银丝黯淡,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刺目惊心。她指尖北斗印诀再变,几点萤火星砂飘出,颤巍巍补上光毯裂口。“撑住…出林即到媯水…”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沙哑。
“撑个屁!姑姑你看!”小十六李璘趴在马背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韁绳,金冠早不知顛到哪个树杈上,散乱髮髻沾满草屑,小脸煞白指著前方,“林子…林子到头了?!”
眾人望去,心凉半截。白樺林稀疏处,赫然一片被伐倒巨木拦成的鹿砦!碗口粗树干横七竖八堆叠,缝隙里插满削尖木桩,寒光闪闪。鹿砦后,影影绰绰数十骑靺鞨熊骑勒马而立,反穿熊皮袄,脸上抹黑绿油彩。领头疤脸大汉,腰间掛串白森森熊爪骨链,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林中骨哨声愈发悽厉,蹄声如闷雷逼近。
“入娘贼!中埋伏了!”秦劲独眼圆瞪,青铜柱残片“哐当”砸进烂泥,“裴黑子!你金吾卫斥候是属瞎猫的?这么大绊马坑瞧不见?!”
裴旻脸色铁青:“…末將失职!”
“失职能当饭吃?!”小十六急得差点禿嚕下马,“孤的北斗鳞呢?快掏出来照照!看哪块木头绊子软和,让秦大鬍子拿铜疙瘩砸开!”
玉真公主眸光一凝,拂尘急指鹿砦左侧:“那里!有处新伐断口!衝过去!”话音未落,悬浮门板上熊影猛地弓背咆哮,赤红熊爪狠狠刨向光毯!“嗤啦——!”清辉应声撕裂尺许!张仪騫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滚落!
“张木头!”秦劲怪叫,独臂探出想捞,指尖刚触门板边缘,一股狂暴吸力猛地从张仪騫胸口爆发!秦劲只觉气血一滯,眼前发黑,靺鞨祖灵的凶戾意念如冰锥扎进脑海!
“呃啊!”他闷哼踉蹌后退,独臂膀子伤口崩裂,靺鞨药膏混著黑血“滋啦”冒烟。
“別碰他!”玉真公主清叱,拂尘银丝暴涨,如灵蛇缠住裂口,清辉强行弥合,“熊灵反噬已侵魂髓,外力触碰,引火烧身!”她脸色更白,唇角鲜血蜿蜒。
鹿砦后,疤脸大汉狂笑,骨矛高举:“萨满神諭!擒回熊灵宿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