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了。”
是他自乱阵脚。
他竟然担心起苏南煜的安全。
她体术高超,在临淮有夏初然守着,随时能从江宁调来军队,没人比她更安全。
克努特的人和她通过电话了,那么,她已经得知他被抓的事。
她会怎么做?
罗澹少有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会通知他的人想办法?会带人来救他?亦或者当做压根没接起过这样一通电话。
他无法预料。
但他清楚,他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否则等待他的只有彻底的背叛,他能依靠的仅有他自己。
他在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绑架对他来说并不稀罕,八岁那年,他曾被几个楞头工人敲晕,带进了废弃的流水线加工厂。
当时临淮经济下行,大幅度的裁员导致的下岗潮波及无数家庭,在那些人的恨意下,首当其冲的是更加铺张奢靡的罗家。
工人说,他们要找他父母要一千万,到手了就放他走,他们不想杀人惹事。
他放下心来。
只是一千万而已,尽管是在二十年前的临淮,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如今的六千万,但对于罗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而后,他在废弃工厂度过了漫长的叁天。
工人们焦躁地派去一波又一波的人给他父母传信,却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得到半点回音,他们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他,肮脏的口水溅了他满脸。
他仅有八岁的认知做出了荒谬而准确的判断——父母放弃他了。
又过了两天,工人终于认清,没有人会拿钱换回他。
他不擅表达,那段表演大概是一生中演技最高超的时刻。为了活命,他每时每刻都在思索、揣摩、斟酌,一刻不敢停。
他问,可以给他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工人说,家里老娘生了重病,等着用钱,早就说要发的工资没了下文,如今工作还丢了。
他说,日子一定很难,辛苦了。
他说,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为了利益连他的命都不要了,对待亲生孩子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他说,要是能等到他长大就好了,他会取代父亲,他会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他哭着说,都怪父亲害了别人的命,他丢掉性命也是一报还一报。
他逃脱了。
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回到家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在实验室里尚未出世的弟弟。
他问父亲为什么不救他。
父亲说,连绑架只敢索要一千万的人他都搞不定,就不配作为罗家的人活着。
他记住了父亲的话,也将对漆黑深入骨髓的恐惧烙在了脑海里。
后面父亲的助理问他,要怎么处理那些“绑匪”。
他说,杀了。
工人死了。
而后实验室里的胚胎死了。
再然后,他的双亲在意外中去世了。
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