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十五。 按照本朝律令,京城九品以上官员都要上朝。 天刚蒙蒙亮,大街上就有马车和驴车的声音。 秦商一袭紫袍,头戴进贤冠,坐在轮椅上也不减丝毫威严。 马车就停在秦国公府门外,一行人却在门口等着。 “不好意思。”苏云漪提着衣摆,迈过门槛。 明明依旧能看出女子身形,却自带飒爽如流星一般的少年气。 戴着进贤冠和面具,神秘的同时还有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苏姑娘……”立叔站在旁边,见到苏云漪这一身出来,刚准备说话,就连忙笑着改口:“说错了,应该是苏大人!苏大人这一身看着真是精神。在我看来,竟然比世子都要潇洒几分。” 张白露也在旁边飞快地点头。 养得红润的小圆脸透着喜庆,身子骨看着也比刚来的时候结实不少。 苏云漪都听说了,立叔现在不仅安排张白露去读书习字,还有手把手教张白露管账算账的本事。 立叔也是见张白露年纪大了,本身没有习武的根骨不说,这个时候才入门也太晚了。 倒不如将力气都花在其他地方。 管账,看着好像没什么出头的时候,但如果张白露做得不错,日后做秦国公府的后勤管事,也不比四卫差。 张白露小声的在旁边说:“苏大人,今日顺利!” 她年纪虽然小,但这些天在秦国公府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道理了。 比如,本朝从未有过女官。 后宫都不曾有。 苏云漪第一次上朝就是大朝会,可想而知会受到多少压力。 苏云漪抬手在个子长高了一点,但还是不像十四十五岁小姑娘的张白露头上拍了拍:“知道了。多谢。” 秦国公府门口的一行人倒是对今日的早朝没有什么负担和压力。 正要上马车,旁边小跑着过来一个人。 对方还是个熟人,永康郡王府的那个管家。 管家喘着气,但说话还是很顺畅:“王爷知道今日苏大人上朝必然会受到刁难,特地让老奴将此物带来赠予苏大人。” 管家双手捧着一个锦盒,递给苏云漪。 苏云漪没有拒绝,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黄玉龙佩。 “此物是当年王爷过继到永康郡王府的时候,先帝赐予。先帝曾说,此物可以让王爷免一次九族重罪,堪比丹书铁券。见此龙佩,如见先帝。” 管家将东西交出去后,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从王爷手里拿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有多小心。 一方面担心自己赶不上苏云漪和秦商的队伍,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不小心把东西给摔了。 要是这样,那他都不需要等王爷动手,自己就能找根绳子上吊,还痛快一些。 “这太贵重了。”苏云漪没想到这黄玉龙佩还有这样的作用。 大概是先帝也知道自己在那么多儿子里,偏偏选了永康郡王,就是明摆着表示自己不喜欢这个儿子。 那一点慈父之爱,加上先帝已经确定了继位者的身份,这才放心的给了永康郡王这么大的恩赐。 毕竟,下一任皇帝跟永康郡王关系那么好,永康郡王本人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说谋略,就凭永康郡王那个胆子,也做不出什么能连累九族的事情。 苏云漪那里好意思收这么重要的东西。 “苏大人,王爷说,若非是您,郡主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死也死得不明不白。”管家提起开阳郡主,鼻腔也酸酸的。 从前他倒是觉得开阳郡主脾气不好难伺候。 可这些日子,王府里安静得不行,管家都开始想念有郡主在的时候了。 “王爷知晓苏大人心善,赠玉佩不仅是为了感谢苏大人为郡主做的一切,也希望苏大人可以想办法,让郡主来生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苏云漪没说答应不答应。 见管家确实不收黄玉龙佩,只好说:“想要开阳郡主来生安乐富贵,也需要有人给她积阴德。若是可以,永康郡王府能多做一些善事,造福百姓。不仅对郡主投胎有益,也能照拂永康郡王府。” 管家连声应下,知道苏云漪他们要上朝也不打扰。 只是才走没几步,又听见苏云漪说:“若是求子,可以让王爷拜一拜泰山的碧霞元君。元君主生,也有求子赐福的能力。” “好好好。”管家眼前一亮,立刻明白苏云漪这话的意思。 满京城谁不知道,永康郡王府如今是雪上加霜。 原本府中还有郡主这一滴血脉。 结果郡主被害,王爷都要四十了,却膝下无子。 满府的家业总不能等着以后安排一个人来过继继承吧? 就是因为曾经被过继过,永康郡王对这件事情非常排斥。 苏云漪这话,不就是那只拨开永康郡王府阴云的手? 求碧霞元君? 那必须求。 他们王府要烧最高最好的香,一定要让碧霞元君感受到他们王府的诚意! 上了马车后,秦商看着穿着深绯色官服的苏云漪。 尽管带着面具,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移不开眼睛。 这衣服其实没什么不同,秦商每日上朝的时候见了不少人穿。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着怎么看怎么顺眼。 秦商压下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说:“看样子今日不会太困难。” “什么?”苏云漪不解。 秦商解释:“永康郡王在陛下面前有分量,因此朝中有一部分官员是恭维永康郡王的。哪怕他们再不同意你入朝为官,至少在永康郡王站出来之后,那些人不会旗帜鲜明的反对。其次,便是长静侯和如今的平昌侯,他们也会帮着你说话。” 开阳的头七要到了,眼看着就能去投胎。 可李沧和老平昌侯还在牵魂里关着。 普天之下,除了那群前朝余孽,也只有苏云漪可以帮他们。 这两位很清楚,苏云漪即便上朝,也威胁不到他们的利益。 甚至因为苏云漪和秦商的关系,她天然就是勋贵这一派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帮一把? 以苏云漪的本事,帮了她这个忙,长静侯和平昌侯怎么都不会吃亏。 苏云漪听着秦商分析,恍然的点点头。 上个朝当个官,居然还有这么多内情能分析出来。 还好她不是一心仕途,否则此刻真是要头疼死。 “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比较好奇那位孟相。”苏云漪收起黄玉龙佩,面具后面的声音有些沉闷,却带着明显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