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这等胸襟气度，真的是从一个十岁的陛下口中说出来的？
韩川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盯着李彬的眼睛。
“你表哥是生是死，是忠是奸，不是靠你在这里吼两声就能决定的，收起你的愤怒，藏起你的不甘。”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男儿流血不流泪，委屈……”
韩川微微顿了顿，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李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眼中的愤怒与不甘，瞬间土崩瓦解。
那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化为决堤的洪水。
“陛下教诲，李彬……铭记于心！”
他哽咽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韩川，“可我不懂！表哥一生忠勇，为何要受这不白之冤？就因为几句空穴来风的流言吗？”
韩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份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李彬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用戴着镣铐的手捶打着地面，发出“哐当哐当”的闷响。
“表哥最重亲情！自我记事起，他每次从边关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宗祠祭拜先祖，他还跟我说，王家的男儿，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辱没门楣！”
“这样一个把家族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怎么可能谋反？！”
林志等人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的父辈，何尝不是如此教导他们？
可若是真的造反了，会因为顾及这些而放弃么？
李彬的目光转向韩川，“陛下，我王家满门忠烈，自开国起，战死沙场的同宗叔伯无数，其中有很多人，我甚至连画像都未曾见过，但我却能清楚地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说出他们是在哪一场战役中为国捐躯的！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韩川眼睛一转，缓缓开口道：“是你表哥王进，告诉你的。”
李彬猛地一震，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
他准备了满腹的悲壮言辞，却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艰难道：“……是，我曾不解，问表哥那些人成了英雄，却家破人亡，有什么好？表哥当时狠狠打了我一巴掌，告诉我，英雄二字背后，是家国的重量，是袍泽的鲜血，是遗孀的眼泪！”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恒和梁衡等人，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是我当初……是我当初不懂事，是我理解错了‘英雄’二字……”
就在这时，韩川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不，你没有错。”
众人皆是一愣。
韩川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与锐利。“错的是朝廷。朝廷只记得封赏英雄的名，却忘了抚恤英雄的家。”
赵德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位小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李彬也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韩川，一时间竟忘了哭泣。
他再次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陛下，您还觉得……我表格会谋反吗？”
这个问题，既是在为王进鸣冤，也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他怕，他怕万一表哥真的因为对朝廷失望，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这个问题，朕不好回答。”
韩川的回答，让李彬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黯淡了几分。
就在李彬失落垂头之际，韩川的话锋却猛地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但是，朕的行为，已经回答了你！”
众人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