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忠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睛异常明亮。
他知道赵德这个老狐狸,今日故意引小皇帝来此,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看到希望。
他们这些武库卫,名为先帝亲信,实则早已被边缘化。
空有一身本领和忠心,却无处施展,更无升官发财的门路。
如今,新的主人来了,机会,似乎也来了……
……
校场之上,早已是人声鼎沸。
数百名身着锦衣、佩戴宝剑的勋贵子弟被护卫军集结于此,正三五成群地议论着。
“搞什么鬼?大清早的把我们都叫来,说是陛下要陪练?”
“陪练?就那个十岁的奶娃娃?他拉得开弓吗?”
“嘘!小声点,那可是陛下,不过……确实挺离谱的,放着早朝不去,跑来校场玩闹,这皇帝当得可真是轻松啊!”
“我看啊,八成是太后们觉得他太闷了,让他出来散散心。”
“陛下驾到——!”
就在这时,一声尖细悠长的唱喏从远处飘来,校场上所有的嘈杂与议论瞬间停止。
数百名勋贵子弟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目光复杂地投向那道即将出现的身影。
韩川龙行虎步而来,玄色常服衬得他小小的身躯愈发挺拔。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眼前这片由大梁未来权贵组成的“陪练”队伍,稚嫩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然而,在他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他们一个个身着锦衣,气宇轩昂,看似一体,但韩川只一眼,便看出了那泾渭分明的裂痕。
有的人,站位靠前,眼神里写满了对一个十岁孩童登上九五之尊的轻蔑与不屑。
有的人,则稍稍落后,神色恭谨,却又透着一股疏离,目光低垂,在刻意回避与他对视。
还有一小撮人,站在最外围,表情中既有好奇,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真是有趣!
韩川心中暗笑。
这小小的护卫军校场,竟是大梁朝堂的一个缩影。
不过,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便有纷争。
其二,便是新旧交替的必然阵痛。
大梁立国百年,爵位分国公、侯、伯、子、男五等,每等又分三阶。
眼前这些人,一部分承袭的是开国时便定下的爵位,是盘根错节的旧勋。
另一部分,则是近几十年来靠军功或圣眷挣来的新贵。
旧人不愿放弃既得的利益与荣光,新人则渴望更进一步,取代旧人。
这新旧之争,便是矛盾的根源。
先帝在位时,或许还能以皇权威压,勉强维持平衡。
如今新帝年幼,皇权旁落,这被压抑的矛盾,自然就浮上了水面。
就在韩川心思电转之际,为首的护卫军队正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羽林卫左郎将李绩,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行军中最为隆重的参拜大礼。
甲胄碰撞之声铿锵作响,汇成一股钢铁洪流,颇有气势。
然而,韩川的嘴角却露出笑容。
因为,就在那整齐划一的动作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几十个人,动作慢了半拍。
那不是迟钝,而是一种刻意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