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怕自己出什么意外。
这种怕，不是祖母对孙儿的关爱，而是一种近乎焦躁的提防。
所以，她复起李楚，搅乱朝堂，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她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替自己背负了什么。
钱灵儿引着赵德退下，殿内只剩下韩川一人。
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余宫人也尽数退下。
“都退下吧，朕乏了，今夜不必伺候。”
宫人们躬身告退，小心翼翼地掩上殿门。
殿外，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
“陛下今儿怎么睡得这么早？”
“是啊，方才赵总管进去时，还一副雷霆震怒的样子，怎么出来就……”
“嘘！噤声！你想死不成？陛下和总管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众人噤若寒蝉，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紧闭的殿门。
方才那一番“义愤填膺”的怒吼，他们都听见了，可赵总管出来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素雅宫装的女子从殿内走出，此人正是钱灵儿。
她面色平静，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去。
众人看到钱灵儿，想要上前询问，可看到钱灵儿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又无人敢上前搭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宫灯的尽头，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
子时，京城落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赵德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了自己位于内侍省角落的居所。
这里偏僻、狭小，甚至有些破败，与他内廷总管的身份格格不入。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屋里漆黑一片，他摸索着找到火镰和火石，想要点亮桌上的油灯。
“咔……咔嚓……”
火石受了潮，他哆嗦着手，划了好几下，迸出的几点火星都瞬间熄灭在冰冷的空气里。
最终，他颓然地放弃了。
黑暗，似乎更适合此刻的他。
他瘫坐在冰冷的床榻上，韩川那张稚嫩却又无比狰狞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以为，你挨了这顿打，是因为皇祖母在杀鸡儆猴？”
“先帝留下的老臣，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打，你心里……难受吗？”
“朕要三宫太后的一举一动……你将是朕唯一的眼睛和耳朵！”
想到这些话，赵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猛然想起多年前，先帝仁宗还是皇子时，也是用这样看似维护、实则逼迫的手段，将一位摇摆不定的老臣拉上了自己的战船！
他惊恐地发现，这位年仅十岁的小皇帝，其心智手段，竟与当年的仁宗皇帝如出一辙！
不，甚至更可怕！
仁宗皇帝当年已是成年皇子，羽翼渐丰。
而韩川，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野心？！
赵德的心乱成一团麻。
投靠他？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拿什么跟权倾朝野的三宫太后斗？
可不投靠……自己今夜被“绑上”战船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了三宫！
退无可退，进亦是万丈深渊！
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