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良久,最终轻叹一声,:“回禀陛下,此问无人能解答。”
韩川眸光一闪,故作不解地皱眉:“哦?先生此言何意?难道……包括三宫太后在内,也无人能教朕如何做个好皇帝吗?”
他这话问得天真无邪,却又字字珠玑,在空气中激荡起无形的波澜。
他知道,这书房内外,不知藏了多少双三宫太后的耳目。
这话,既是在试探孙敬的立场,也是说给那些明里暗里的潜伏者听的。
孙敬垂下眼帘,眼中情绪复杂。
他听懂了韩川话中深意,也感受到了那份无声的压迫。
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甚至性命。
但他没有退缩。
“回陛下。”孙敬的声音比方才更轻,却也更加清晰有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帝王之道,在于顺应天时,因地制宜,更在于……亲身躬行,心系天下。”
他顿了顿,抬眸直视韩川,目光如炬:“旁人皆可为陛下指路,可那条路,终究是旁人的路。唯有陛下亲自走出一条通天大道,方能成就真正的明君。”
韩川闻言,心脏猛地一跳。
他明白了。
孙敬这话,看似是在强调为君之道全凭个人,实则是在告诉他——这大梁天下,真正的掌舵者,只能是他韩川自己!
其他人都不过是辅佐者,绝不能成为真正的决策者。
韩川微垂眼睑,指尖轻触着桌沿的雕花:“先生方才所言极是,为君者,当躬身力行,心系天下。”
“可这天下,如此之大,这帝王之术,又何其深奥。”
他轻轻一叹,眼底蒙上一层水光,“朕年幼登基,先帝驾崩过早,未能亲承教诲,也无长兄手足可为指引,那些曾在这书房内,指点江山,拨弄乾坤的先皇们,如今都已作古……”
孙敬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看着少年皇帝眼底流淌出的那份真挚的哀伤,一时竟有些恍惚。
方才还锋芒暗藏的君王,此刻竟如寻常孩童般,流露出对亲情的渴望与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这番话,句句都敲在他心上。
他猛地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嘱托,以及大梁历代明君。
这幼帝,分明是在借先祖之名,唤醒臣子们心中的忠君爱国之情!
他更是在无声地宣示,他韩川虽年幼,却懂得明君之道,懂得体恤民情,更懂得,这皇位不是他定能坐稳。
那些藏在暗处的观望者,此刻听来,又将作何感想?
韩川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书房内外的几处隐蔽角落,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他清楚,孙敬听懂了,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耳目,也一定听懂了。
那些自诩为先帝忠臣,或是心怀社稷的保皇派,听到这番“帝星陨落,幼主孤苦”的肺腑之言,恐怕也会心生恻隐,甚至……生出辅佐明君的冲动。
他收回目光,凝望着窗外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旁人可以为朕指路,可那路,终究是自己的。”
“可朕如今才十岁,父皇已逝,兄长们也各有其志……朕注定,要在这深宫中,孤身一人,去摸索那条通天大道。”
他顿了顿,带着超越年龄的果决:“但朕会努力,努力成为一个……不让先祖蒙羞,不负天下百姓的……好皇帝!”
话音未落,韩川猛地起身,朝着殿外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