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一种复杂的火焰在燃烧。
那里有对宵小之辈构陷忠良的愤怒,有对这污浊朝堂的厌倦与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想要报答先帝知遇之恩的执念!
赵德站在韩川身侧,此刻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一直以为,周林是二皇子韩凌云的人。
毕竟,周林与韩凌云的母族,都出自当年的“开国文臣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现在,他才明白,周林,根本不是韩凌云的人。
而周林此举,让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
“周统领一定是疯了!”
“南疆乃蛮族之地,瘴气遍布,他跑去那里,不是送死吗?”
“哼,我看他是怕了!怕被某些人清算,这才想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远走高飞!”
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鸣,汇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无数道目光,或惊疑,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尽数投向丹陛之下那个挺直了脊梁的身影。
然而,队列中几位真正的老臣,却并未加入这场议论。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悄然转向了御史台队列之首——那位须发半白,自始至终如一尊石雕般沉默的老者。
大梁御史大夫,梁远。
这位从仁宗末年入仕,历经三朝风雨,亲手将无数贪官污吏送上断头台的老御史,此刻脸上竟无半点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林,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藏着无人能懂的深意。
百官心中猛地一凛。
对了,御史台那群闻着味儿就能咬人的疯狗呢!
监察御史们平日里风闻奏事,捕风捉影,稍有不对便会群起而攻之。
南疆之事如此重大,他们为何从头到尾,没有一人出声?
是他们一无所知?
不可能!
这只能说明,整个御史台,早就被梁远用铁腕压得死死的!
这位老御史,究竟在等什么?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珠帘之后,李黎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准。”
仅仅两个字,没有理由,没有解释,只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周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
方才那股悍不畏死的决绝,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与无奈。
他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却在接触到那珠帘后那双锐利的目光时,颓然地闭上了嘴。
他知道,再说无益。
韩川的小手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攥紧。
一股怒火与无力感交织着,在他胸中冲撞。
他想开口,想声援这位仅存的孤臣,想告诉他,朕准了!
但他不能。
他知道,自己此刻开口,不仅救不了周林,反而会将自己彻底推到李黎的对立面。
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通了几个问题。
比如,李黎为何要提前召开大朝?
因为,李黎要的是无可争议的、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话...语...权!
这种权力,不是在后宫与另外两位太后私下交锋、妥协能够得来的。
它必须在太极殿前,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亲自去争,去抢,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