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市阴雨连绵,秋榕榕从医务室落荒而逃。
从公交车上遇见那个男人,到徐照的针对,多次绑架,再到心理医生的陷害……秋榕榕能感觉到,有无形的手在后面,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秋榕榕有些窒息。
她以为的结束,不是结束。
天上的雨是罗网,铺天盖地把她罩住,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混沌地走在出校园的路上。
直到周景行给她撑了一把伞。
“怎么又受伤了?”周景行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黑口罩,在蒙蒙细雨天并不显眼。
雨水打湿他的肩头。
他把伞往秋榕榕的方向倾斜。
“学校里有人欺负我。”秋榕榕原本觉得额头上的伤已经麻木,但听见有人关心自己,刺痛感又重新回来。
周景行伸出手指摸她的眼睛,他的指腹贴着她的睫毛,秋榕榕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小刷子刮过他的指腹。
秋榕榕往后躲,揉了揉眼睛,“是雨水。”
不是眼泪。
“归墟市到了雨季,我给你带了干衣服,回车上换吧。”周景行握着她的手,用手心温热她冰凉的指尖。
秋榕榕坐在后排换衣服。
周景行单手扶着方向盘,看着车窗外面。
待秋榕榕换好后,才启动车辆。
周景行问秋榕榕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秋榕榕只说了徐照在体育器材室欺负她的事情。
关于谭松说的那些话,秋榕榕没和周景行说。
不是不信他,是没法说。
被害妄想症的诊断证明书,像是一道牢牢的枷锁,牢牢地锁住秋榕榕的喉咙。
她没证据。
所有的控诉,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是印证纸上的病症。
一个正常人,如何证明自己没有病?
秋榕榕证明不了。
出具精神鉴定报告的,是治疗秋榕榕三年的心理医生,所有手续均合乎流程,无可推翻。
报告只要出来,一旦推翻,就算做医疗事故,医院和医生都得担责。
所有人都倾向于相信,一个全家死在自己面前,受过一整年虐待的女生,是精神病。
人们向她投以怜悯的目光。
却不愿耐心听她口中说的话。
有人欺负她。
但一句被害妄想症,就能证明是她在发病。
车辆行驶过南翡河大桥,风雨将灰色的浪潮卷起。
河上停着艘大吨位的挖沙船,灰扑扑的笼罩在烟雨中。
秋榕榕看见船员操纵着仪器,把巨大的抛抛下去,那么大的铁疙瘩往下沉,铁链哗啦啦往下,在暗色的水里,很快消失不见。
她想,人可比那块铁疙瘩要轻很多。
在这样的天气里蹦下去,估摸着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她恍惚间看见自己站在桥边。
像风筝一样坠落。
很快,秋榕榕就收回视线,驱走脑海里的妄念。
生命宝贵,她绝对不会往南翡河里跳!
回家以后,秋榕榕去浴室里泡热水澡放松。
雾气氤氲,秋榕榕把衣服扔进洗衣篓里,缓缓坐进浴缸,热水没过她纤细的腰身,将她被细雨冻僵的身体包裹。
骨缝被一点点捂热,紧绷的神经有了放松的余地。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头往后仰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
泡在热水里,可比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变成浮尸舒服。
秋榕榕昏昏欲睡时,听见外头传来周景行的声音:
“有你的信。”
困意瞬间消失,她掬着水洗了把脸,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