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殿上,当裴济光对着傅砚清戳破其一直小心守护的秘密时,傅砚清顿时面色大变。 他半生挺直的脊骨在这一刻忽而觉得被上首那把藐视天下的龙椅压得喘不过气来。 傅砚清声音都颤抖着,却仍旧强迫自己冷静开口: “陛下的话,老臣听不明白。” 裴济光随即毫不犹豫大笑一声,“老师现下倒肯对朕毕恭毕敬了?你不明白,你当真不明白吗?朕看你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话至此,龙颜大怒,一旁的随侍内监吓得连忙慌张跪在地上。 一时间,整个朝晖殿静谧得吓人。 傅砚清额前不由得滴下一抹豆大的汗珠。 “……还请陛下明示。” 见他嘴硬,裴济光不由得眯了眯眼,他今日瞧着面前这迫害了阮娘的始作俑者,心里想的只是一个念头。 【今日决计不会轻饶了他,定也要叫他尝尝何为生离死别之痛!】 裴济光心念一动,于是一字一句如沉沉龙钟: “老师被外人尊称一声傅大人,您那唯一的儿子就被叫了一句小傅大人。只是,他真的担当得起吗?” 说罢,裴济光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 直到在跪着的傅砚清面前,他慢慢蹲下来,俯视着面前的臣子,眸光狠厉似毒蛇。 “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裴济光故意顿了顿,忽而戏谑般开了嗓,“安能辨他是雌雄?” 傅砚清已是满头大汗,他瞳孔猛地一缩,惊恐地抬眸,正好与裴济光四目相对,只见裴济光满含笑意的眼眸里,承载着傅砚清恐惧的脸色。 那眼睛黑沉黑沉的,仿佛似一汪深泉,要不断地、不断地吞噬掉傅砚清所有的灵魂。 “陛下……” 傅砚清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软过语气,除了他的妻、他的傅施璟。 此刻他却真的怕了。 裴济光勾起嘴角,笑道: “老师如今还有空替那该死的苏元明说情吗?你这可是欺君之罪,而且……” 他呵呵一笑,在傅砚清面前抬起两根手指。 “老师,你还欺了两位皇帝呢。父皇若泉下有知,你这所谓忠臣,竟这样算计他,瞒他至此。啧啧,老师,你还有何颜面去面见父皇?你真的扛得起教导朕辅佐朕的这份担子吗?” 傅砚清终于伏地,大声求饶起来。 “求陛下看在老臣为您师者的份儿上,饶恕其余不相干的人,若您怪罪,便叫老臣一人承担!” 裴济光笑容戛然而止,渐渐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傅砚清。 “阮娘在朕怀里一点点咽气的那一刻,您已不再是朕的老师了。” 只这一句话,傅砚清竟不自觉眼眶狠狠一酸。 “太子殿下!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吧。” 裴济光望向朝晖殿外的广阔天空,他也不由得红了眼眶,却无半点泪水,只抬起脚慢慢绕过傅砚清,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踏步离去间,只闻得一阵阵痛快的笑,其中夹着丝丝哀凉。 “传朕旨意,傅砚清欺君罔上,暂押入天牢,择日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