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懐难得抒发自己隐藏在心的情绪,苏皖没有任何言语,只静静倾听。 裴懐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握拳狠狠要砸到地上。 苏皖见状,眼疾手快,出手轻柔握住他。 她蹙眉道: “说便说,不许伤害自己!” 裴懐看了她一眼,竟在她的阻拦中,似烈火得遇清泉,莫名平静了几分。 他静默片刻,继续缓缓开口道: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母亲,只见过一个嬷嬷,那是当初我母亲还在浣衣局为奴为婢时,结交下的人,嬷嬷说,我母亲是极其良善的女子,秉性柔和,不愿与人多生事端,所以常常被一些人欺负,嬷嬷看不过去,出手帮衬,一来二去也有了几分情谊。” 裴懐垂下头,神色落寞地回忆。 “后来,我母亲被那个男人宠幸,一朝有了我,便被不管不顾扔到冷宫待产。我母亲,从来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只是不想我出生后无名无分,成为宫中被欺负的孩子……可惜那个男人不懂,倒也罢了。后来,我出生了,母亲身子却愈发虚弱,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嬷嬷,我渐渐懂事,许多有关母亲的事,都是嬷嬷说给我听的,但前不久,嬷嬷也死了……” 苏皖咋舌,愣道: “嬷嬷她……?” 裴懐可悲地笑了一声。 “她太累了,如果没有我,嬷嬷本该更自在一些。” 苏皖见他愈发沉浸在伤感中,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为什么墓碑上,没有你母亲的姓名?” “嬷嬷不告诉我。” 裴懐说: “我求了她很多次,但到死,嬷嬷也没说,她只告诉我,这也是我母亲的意思。” 苏皖震惊道: “这是为何?” 裴懐答道: “嬷嬷说,我母亲认为自己不过一个卑贱之躯,一个皇子,是不需要她这样的母亲的,也就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他说到这里,终于低头,眼中蓦然垂落一滴泪水。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这样待我母亲,我母亲怎会如此自轻自贱?我又怎么会出生就没了生母,十几年命如草芥被弃于冷宫?同样都是他的血脉,他偏偏对我如此残忍……他也配做我的父亲吗?!” 最后的话,几乎是用力低吼出来,裴懐吼完,脖颈青筋暴起。 苏皖抬手,轻轻放在他唇上,冲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既已姓了裴,就别再怨了。阿懐,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她忽而莞尔一笑。 “今日是来祭拜你母亲的,就不要这样哭喊了,你娘亲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在她面前这样痛苦。” 裴懐微愣,随即说: “里头并非我母亲尸身,她去得走,被宫里的人草草运作,早不知道被丢在何处……我只随意做个给她。” 苏皖深吸一口气,笑道: “那又何妨?身躯不过困住生前之人,我相信,身死魂不灭,她爱你,自然时时刻刻庇佑你,你身为人子,以此地为她安身之所,她必定能安息在这。” 忽然的,趁裴懐没有反应过来,苏皖与他一同跪着,在墓碑前十指紧扣。 只听得她说: “您好,我叫苏皖,是要陪阿懐一生的人,以后,至少会有我来爱他,您不用担心了。之后的每一年,我一定会和阿懐一起多来看您,和您说说我们发生的故事。” 说完,她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向裴懐,冲他努了努鼻尖,作个俏皮模样。 “怎么样?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勇敢。” 裴懐再也忍不住,将她一把揽了过来,将唇缓缓贴了上去。 虽猝不及防,但苏皖也没有拒绝,任由他亲吻。 裴懐一边温柔待她,一边闭眸垂下一滴泪珠,唇角却带了几分笑意。 【娘,她就是儿子余生最爱的人,您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