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辛容武不是个上进的,于科考无缘亦无心,但苏重朗就是喜欢和他结交相处。 倒也并非是贪图辛容武家里权势,只是辛容武这个人啊,性子实在是纯朴。 他平日里行事虽随意荒唐了些,但论起来,他才是最没心眼子的那个。 别的不说,他对苏重朗那是真的好。 正如他所言,仗义,够兄弟。 苏重朗呵呵一笑,与他碰杯。 “你说吧,什么天大的喜事非要大摆宴席?” 辛容武饮了一口,温酒如喉,他喊了一声痛快,随后才拿手指了指苏重朗,笑说道: “还是重朗知我,诸位诸位,确实是有喜事!” 所有人皆饮了几口酒,纷纷都上头道: “是什么喜事,你可别卖关子了,叫人心里头痒痒!” 有人听到这话,打趣着说: “这才来没一会儿,就心痒痒了?既是心里痒痒,等会罢宴后,你自己去找花魁娘子!”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 你来我往间,又是惹得一众哄笑。 辛容武面色红润,摆摆手,示意噤声。 “喜事有二,一则,是我父传来消息,即将班师回朝!” 此话一出,所有人激动地拍案叫好。 有一个世家子爽朗一笑,道: “痛快!定是辛老将军又把那云晋小儿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啦!” “对对对!还得是辛老将军!” “有老将军在,咱们真可高枕无忧啦!” 三言两语间,惹得辛容武激动又自得。 “多谢诸位啦,兄弟们莫要多说,都饮满一杯!” 苏重朗早已在家中听父亲提过此事。 他不似其他人这般激动,不过辛容武与他私交甚好,且辛老将军为国厮杀,哪个男儿听了不热血沸腾? 他也不顾忌,顺着辛容武的话,和其他人一起举杯,齐刷刷喝了。 苏重朗开口道: “小武,老将军何时归来?” 辛容武笑道: “父亲说,要赶回来和家里头过年,应该是二月的事了。” 闻言,众人都高兴,说到时候一定要去看大军过街,和百姓们一道庆贺。 苏重朗笑道: “算我一份。” 辛容武咧开一口白牙,问: “你还得专心读书咧?” 苏重朗哈哈一笑,说: “这事儿啊,和读书一样重要。” 听了这话,辛容武感动道: “好好好,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众人又是好一番杯觥交错,才有人问辛容武: “方才你说喜事有二,这第一则我们都知道了,确实是大喜事。那第二则是什么呢?” 辛容武这便朝外头喊道: “司淼啊,你进来吧。” 话音落,陆司淼走了进来。 他气质不凡,面容柔和,偏偏一双眼眸里有着一股子坚韧,叫人看一眼就生交好之意。 随着陆司淼出现,辛容武起身给大家引见。 “来来来,都认识认识,新岁晋起的皇商陆家都知道吧?司淼是家中子弟,以后啊,和咱们一道玩!” 陆司淼也跟着朝众人作揖,说: “陆司淼见过诸位。” 辛容武为人爽快,丝毫不介意商贾下等。 有些世家纨绔却是皱起了眉。 “陆家司淼?这……我曾有耳闻,虽是皇商,可那是商贾之家,且他又是家中庶子,上头还有个大哥呢,哪里轮得到他与我等一道?”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附和起来,很是不屑陆司淼的样子。 唯有苏重朗看了陆司淼一眼,随即起身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拿着,一杯则递给陆司淼。 “我曾听父亲说过,陆家之所以能晋为新岁皇商,你的功劳不小。虽为家中庶子,但你很堪大任,若不是你出面周旋,为百姓施粥,这个冬天,京都只怕要枉死许多无辜性命。这杯,苏重朗敬你。” 说完,苏重朗自己喝了一杯。 陆司淼自小被家中长兄压制,父亲和长兄权当没他这个人,做事时叫他,领好处时却…… 今儿听了苏重朗的话,陆司淼终于温和浅笑,接过他的酒,一饮而尽。 “多谢苏兄,司淼不过略尽绵薄,实不敢当。” 辛容武拍案而起,呵道: “就是!你们知不知道,边境粮食不足,是司淼不断与父兄商议周旋,才帮了我父亲,此番能大胜,我父得归,司淼功劳不小!你们以为陆家皇商怎么得来的?反正,我是交定司淼这个兄弟了,若你们胆敢再说方才那些屁话,就都给我滚,以后辛家苏家的门,你们别踏进来了!” 有辛苏为保,众人自然高看陆司淼。 于是纷纷起身,对陆司淼说: “陆兄高义,我等愿与之结交!” 辛容武这才脸色和缓几分,嘟囔道: “这还差不多。” 陆司淼入座后,苏重朗见他眉宇间总萦绕一股郁结之气,于是问道: “陆家此番能晋皇商,乃是无上荣耀,陆兄还有什么事不顺心吗?” 陆司淼摇摇头。 “出身商贾,我又是庶出,家中还有长兄。我既无缘科考之路,又无法继承家业,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商人乃至后代都是不可参与科举,入朝为官的。 他们都同情地看了一眼陆司淼,不知如何开口。 苏重朗闻言,拍了拍陆司淼的肩膀,说: “陆兄心怀天下,何愁前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相信,你一定自有一番好前程!与其担忧来日,不如脚踏实地走好眼下每一步。” 说完,他举杯,高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番话,惹得陆司淼心头大撼,很是动容地看着苏重朗。 辛容武本就是武将小子,他成日舞刀弄枪,心气豪迈,更是激动地说: “就是就是,司淼你别怕,咱们总有各自的命运。你和兄弟们在一起,只管一醉解千愁,莫要忧心,有兄弟们在,陪你喝到天亮!” 陆司淼终于长舒一口气,也开怀喊道: “喝!” 众人都纷纷饮下一杯又一杯,一瞬间,气氛又恢复如初。 只闻里头嬉笑不断,保管是开怀畅饮,醉酒消愁肠。 不知不觉,天色就渐渐暗了下去。 \/\/ 深夜。 傅府。 傅施璟打包了一应东西,看着被自己打晕的丫鬟,冷哼一声。 “休想困住我!” 她一席直缀,仍旧作男儿装扮。 因为家中一直对外称她是男子,所以她对扮男子已是娴熟于心,一点女儿家的姿态都没有。 且她未曾打耳洞,还用高领遮住喉头。 远远看去,她就是一个瘦瘦的读书小儿郎,毫无破绽。 傅施璟不走大门,直接利落地翻了窗,遁逃到府邸角门那边。 那里入夜了,婆子们都会去偷偷打叶子牌,根本无人看守。 但傅施璟不走角门,免得落下痕迹。 她直接扒拉开暗处一丛生得高高的杂草。 谁都想不到,她要遁入狗洞。 最后望了一眼府邸,傅施璟叹息着说: “父亲,母亲,璟儿去也!” 说完,傅施璟毫不犹豫埋入狗洞中,用力把自己的小身板一点点挤了出去。 就在她狼狈趴在地上,感叹自己终于逃跑成功时,头上一个声音响起。 “你好端端的,钻什么狗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