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爷的感情很好,夫人贤惠,伺候爷一向亲历亲为,今儿怎么不动了?
见姚青凌还是没动静,鸣鹿终于觉察出气氛不对,乖觉的替她伺候起来。
展行卓洗漱过后,又除了鞋袜泡脚,他看一眼姚青凌,吃不准她这是在闹脾气,还是不闹脾气。
姚青凌坐在桌边,拿了本书看,但目光并不在书页上,余光瞥着茶壶下压着的纸。
是她没来得及让桃叶拿去抓的补身药方。
当归、黄芪、白术、川芎……
从展行卓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姚青凌在看书,桌上放了一张纸,大概她之前写了什么。
他没太在意,想着要跟她说点什么,主动开口:“看的什么书,我看看。”
姚青凌没应他,却叫鸣鹿出去了。
她放下书,一眼看到展行卓的脸。
但她此刻不想看他那张脸,目光下移,落在他那双脚上面。
他的皮肤偏白,脚面窄,脚背薄,青筋鼓起,上面一层水荡漾着清波,那青筋跟游蛇似的。
记得成亲第一晚,她见他脚上的青筋,好奇地又戳又按,笑说人的脚怎么能是这样子的。
他回问她,那男人的脚该是什么样儿的?
姚青凌摇头,说人人都穿着鞋,她怎么知道。
就是这几句话,将老成持重的男人拉回几分年轻气息,青凌也少了对着陌生丈夫的畏惧,拉近了距离。
在那之后,他们夫妻的相处自在安然,感情也越来越好。
青凌在侯府时,两个婶母更多的偏向自己的子女。她的份例短了,东西被堂兄弟姐妹拿了,吵嘴了,没有人为她说话。
她回门那日,身上佩戴了婆母送的玉佩。堂姐看见喜欢,问也不问就从她身上摘了去。
展行卓得知后,把玉佩拿了回来。
他说:“青凌,我是你丈夫,我们是一家人。有我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跟她们凶,我给你撑腰。”
他将他的俸禄也全部交给她,让她管着。
她也对他好,他在衙门辛苦,她愿意伺候他,撑起他们的小家。
那时候的好,让姚青凌以为,最好的夫妻,就该是像他们二人这样,和和睦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恩爱像鸳鸯。
直到她第一次看到淌了半身血的周芷宁……
姚青凌静静看着男人的那双脚,想起新婚那一年的快乐,又想起了周芷宁母子出现后的两年。
她觉得她的婚姻,像是冬天泡在浴桶中的人。
本来不想进入那浴桶,怕冷。
进去了,被温热的水浸泡着,又觉得那浴汤好。
可是浴汤凉了,她想出来了,又有人往里面浇了一勺热水,让她觉得浴桶比外面温暖。
可是这反反复复的,不知不觉的,就叫人脱了一层皮,乏了力,起不来了。
姚青凌不想这样下去了。
她不想到最后,是冻死在这冰冷中。
姚青凌沉默良久。
展行卓见她只是发呆,提了嗓音问:“在想什么?”
姚青凌缓慢开口:“今天庄子的管事送来了些春菜,听说还跟着来了一个小男孩,跟骁儿差不多大,很活泼。”
展行卓呼吸微顿,眉心蹙了起来:“你要让芷宁住到庄子里去?”
姚青凌看着他眉心皱起的几道褶皱。
看吧,只要一牵扯到周芷宁,他就这个样子。
“那里安静,适合养伤,王家找不到那里去。他们夫妻不和,骁儿常年在那种环境里,养得胆小拘谨。我今天看那孩子,像是被吓到了,见了人畏畏缩缩的。他有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玩,兴许可以把他的性子掰过来。”
“再说……”青凌停顿下来,看一眼展行卓,“外人也不会看到王少夫人在我们家进进出出,少了很多闲言闲语。”
展行卓的脸色沉下来:“什么闲言闲语。芷宁是我的义妹,她被人欺负,也没见她们去管管。”
青凌抿着唇角,心里不屑地呵呵一声。
她说了那么多,他却只在意“闲言闲语”这几个字么?
那“义妹”二字,把她压制了的平静心湖,翻捣起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