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少,到了。”司机老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林川推开车门,晚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张姨炖糖醋排骨的日子。
玄关的暖光透过玻璃门漏出来,照见父亲的皮鞋端正摆在鞋架第一层——这是林建国极少有的早归迹象。
“小川回来啦!”张姨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你爸非说要亲自摆盘,现在正盯着排骨收汁呢。”她往客厅努努嘴,林川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父亲背着手站在餐桌前,白衬衫袖子卷到肘部,正对着一碟刚切好的水果皱眉。
“爸。”林川喊了一声。
林建国猛地转身,手里的银叉“当啷”掉在桌布上。
他弯腰去捡,发顶的白发在暖光下格外刺眼。
“咳...张姨说你爱吃车厘子。”他把洗得发亮的车厘子推到林川面前,又瞥了眼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手怎么回事?”
“工地搬钢筋蹭的。”林川扯了扯嘴角,“不疼。”
林建国没接话,转身往厨房走,却在路过他身边时顿了顿。
林川闻到熟悉的雪茄味混着糖醋排骨的甜香,听见父亲低低的一声:“明天让陈默带你去挑块表,正式场合...”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咳了两声,“你现在不一样了。”
晚餐吃得很慢。
糖醋排骨的汤汁在瓷盘里凝成琥珀色,林建国破天荒开了瓶红酒,杯沿碰在一起时,玻璃发出清悦的脆响。
张姨端着汤进来时,偷偷抹了抹眼角——这是自林夫人走后,林家饭桌上最久的一次沉默,却又不像从前那样扎人。
“学校那边...”林建国夹了块排骨放进林川碗里,“陈默说你最近总翘课?”
“高三最后半年,该学的都学完了。”林川舀了勺汤,热意从喉咙漫到心口,“我已经把三年知识点过了三遍。”
林建国的筷子悬在半空,汤勺轻轻碰在碗沿上。
他望着儿子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举着积木房子喊“爸爸看”的小团子。
“好。”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让老周把公司顶楼的会议室腾出来,你要是想...提前接触项目,随时可以去。”
夜更深时,林川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晚风掀起他的睡裤脚,楼下花园里的自动洒水器正“滋滋”喷着水,在月光下织出细密的银网。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聊天框里苏晚的消息还在闪——“奶茶双份珍珠已买,明早放你课桌抽屉,别又翘课。”
“天启。”他轻声唤。
意识海里的白大褂少年从数据洪流中浮现,指尖轻点,林川眼前便展开一周的记忆碎片:工地塌陷时老李孙子的眼泪,刘强被铐住时扭曲的脸,父亲电话里那句“你长大了”,还有苏晚藏他游戏手柄时泛红的耳尖。
“情感共鸣值已累积至87%。”天启的声音像春溪淌过石子,“检测到宿主影响力半径从校园扩展至商业领域,建议下一阶段目标:建立个人商业信用体系。”
林川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远处江南市的灯火。
从前他觉得那些霓虹不过是游戏里的光影特效,现在却看清每盏灯后都是故事——老李要供孙子上兴趣班,王婶儿子的大学学费,苏晚藏在旧书包里的金融教材。
“我知道。”他说,“但首先...得让爸相信,我能接住的不只是接力棒,还有他藏在西装里的疲惫。”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林川以为又是苏晚的消息,低头却见屏幕上跳出个陌生邮箱提示:“新邮件:林家真正的敌人,才刚刚现身。”发件人地址是乱码,时间显示是三分钟前。
他指尖悬在“打开”键上,天启的数据流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邮件服务器IP经过七重加密,发件终端来自美国中部,最后跳转节点是江南市图书馆。
“有风险。”天启的声音突然紧绷,“建议先做病毒扫描。”
“查。”林川点击确认。
三秒后,扫描结果显示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
正文只有一行字,字体是血一样的红:“你父亲的秘密,远比你想得更可怕。”
后面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
林川放大图片,瞳孔猛地收缩——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林建国,西装笔挺站在一栋旧楼前,身侧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最刺眼的是男人胸前的工牌,上面印着“苏氏医疗研发部”几个字,而工牌照片上的人,分明和苏晚有七分相似。
晚风突然变凉,吹得手机屏幕直晃。
林川望着照片里父亲年轻的脸,喉结动了动。
他听见楼下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音,抬头时正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大门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暗红的光,像极了邮件里那行血字。
“天启。”他轻声说,指节捏得发白,“查这个男人的身份,还有...苏晚她爷爷是不是叫苏震南?”
意识海里的数据流疯狂翻涌。
林川望着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突然想起今天在工地,刘强被押走前那句没说完的“赵律师说了,只要我咬住你爸......”
阳台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
林川合上手机,指腹轻轻抚过屏幕上苏晚的聊天框,那里还躺着她发来的奶茶照片——珍珠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沉浮,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翻涌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