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他们吵到你了么?”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滚油,让整个太清殿瞬间死寂。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静。
戒律长老刘远山脸上那悲愤与决绝,像是被冻住的拙劣面具,凝固成了一个极其滑稽的表情。
他涨红的老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先是煞白,继而泛起一种猪肝般的酱紫色,嘴巴张了张,喉结滚动,却一个字都没说。
荒谬。
这是殿内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他们在这儿义正词严,引经据典,审判一个败坏宗门风气的罪人。
结果,高高在上的宗主,用一种哄自家小宠物睡觉的语气,问那个罪人,我们是不是太大声了?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几个年轻弟子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也成了“噪音”。
万众瞩目之下,顾剑辰的身躯,恰到好处地轻颤了一下,仿佛被那一声温柔的询问惊醒。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越过层层人影,倒映着莲台上那道孤高的身影。
他没有表演委屈,也没有流露恐惧,更没有半分被审判的狼狈。
他只是用一种最纯粹的、带着点茫然的依赖,回望着她。
那眼神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仿佛在问:师尊,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看得到你。
这一个眼神,彻底击溃了谢清寒心中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防线。
那些长老的咆哮,那些所谓的“铁证”,那些裹挟着整个宗门大义的逼迫,在此刻都变得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可笑又烦人。
她只看到了她的少年,她的珍宝,正被一群披着人皮的恶犬包围,瑟瑟发抖。
而她,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
谢清寒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清晰地传遍了太清殿的每一个角落,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她顿了顿,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下方那些义愤填膺、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长老们,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死物。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让整个昆仑山都为之倾覆的话。
“……皆是本座授意。”
【轰——!】
四个字,宛若九天惊雷,在殿内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脸上写满了荒唐与不敢置信。
发难的刘长老,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
本座授意?
这是何等荒唐的理由!
她授意顾剑辰去修炼禁术,燃血化灵?
她授意顾剑辰去残害同门,废掉自己的亲孙子?
她授意顾剑辰……蛊惑她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一位丹堂长老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他甚至开始匪夷所思地琢磨:这蛊惑之术,还能由被蛊惑者亲自下令执行?这业务流程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但这偏偏,是唯一可以解释一切的理由!
它将所有的不合理,都用一种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方式,变得“合理”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仙道至尊的命令呢?
那他所有的行为,就都有了动机。
那他所有的罪名,就都有了源头。
谢清寒无视众人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她看着自己的弟子,用那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出了第二句话。
“所有罪责,由本座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