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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染血的义字(2 / 2)

轰——!

苏砚清的话语,如同九霄惊雷,带着悲怆的力量,狠狠劈在萧珩混乱的意识之上!

他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糊满墨迹的眼睛,下意识地顺着苏砚清手指的方向,落在了书案上那本摊开的旧书上!那泛黄发脆的纸张,那力透纸背、笔锋如刀的批注,还有那触目惊心、大片大片浸透纸张的、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

血迹!

一股浓烈的、陈旧却无比真实的血腥气,混合着墨汁的松烟味,猝不及防地、蛮横地冲入他的鼻腔!直冲大脑!

“唔……!”萧珩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涌上!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身体晃了晃,脸色在墨迹下显得更加惨白!这一次,不仅仅是墨汁和酒的刺激,更是那股浓烈血腥气带来的、源自本能的生理不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悸!

他杀人?他萧珩手上并非没有沾过血!但那都是敌人的血,是角斗场奴隶的血,是触怒他之人的血!那血是热的、是红的、带着胜利的喧嚣和掌控的快意!

可眼前这书页上的血……是冷的!是褐色的!是渗入纸张纤维深处的!带着一股被时间尘封、被冤屈浸泡过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像一块冰冷的、散发着不祥的裹尸布!

而这血……竟出现在他“先生”的书案上!被这个刚刚用砚台砸了他一脸墨、又写出一个充满控诉的“义”字的女人,如此悲愤地指证!

荒谬!极致的荒谬!伴随着巨大的冲击!

萧珩的暴怒,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的血腥气和苏砚清那凄厉的控诉,硬生生地打断、冻结了!他撑着书案边缘,剧烈地喘息着,试图驱散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眩晕感。目光在苏砚清悲愤的脸、那个巨大的“义”字、以及书页上刺目的血迹之间来回扫视,混乱不堪。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她书案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这疯狂的举动……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萧珩心神剧震、混乱不堪之际——

苏砚清沾满墨迹的手,猛地按在了自己书写那个巨大“义”字的宣纸上!五指张开,死死地按住!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拍击《盐铁论》时沾染的、书页上陈年血迹的微尘,以及……一点新鲜的、因为用力过猛而被碎裂砚台边缘划破的伤口渗出的——鲜红血珠!

那点猩红,刺眼地混入浓黑的墨迹中,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更添几分惨烈!

她抬起那只沾着墨与血的手,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萧珩脸上,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

“世子爷!”

“学生这身墨,是为‘礼’!”

“这点血——”

她将那只染着墨与血的手掌,缓缓抬起,举到两人视线之间,让那点猩红在昏黄的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目!然后,她的手指猛地指向书案上那个巨大的“义”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决绝:

“是为这‘义’字——”

“付的定金!!”

“今日课业——”

苏砚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堂木拍下:

“请世子爷——”

“抄此‘义’字!”

“三百遍!”

“不工整者,加倍!”

“日落之前,交予学生检视!”

话音落,斋舍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萧珩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苏砚清那只染着墨与血的手掌,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千钧的重量。

墨,是礼崩的污浊。

血,是义绝的控诉。

而那个力透纸背的“义”字,如同一座染血的丰碑,矗立在两人之间,散发着无声的、沉重的压迫感。

萧珩撑着书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砚清那只染血的手,又缓缓移向她冰冷如铁、毫无惧色的脸。脸上的墨汁混合着汗水,缓缓滑落。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墨臭,依旧顽固地萦绕在鼻端。暴怒的火焰在眼底疯狂跳跃,却仿佛被一盆来自地狱的冰水兜头浇下,只剩下灼烧后的余烬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震慑后的茫然与心悸。

这个女人……她是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想怒斥,想下令让人立刻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拖出去碎尸万段!但话到了嘴边,看着那双燃烧着冰焰、仿佛要将一切焚毁的眼睛,看着那个巨大的、带着血迹的“义”字,看着书页上那片刺目的暗褐……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世子爷!世子爷您没事吧?!”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惶恐的呼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刚才那砚台碎裂的巨大声响和萧珩的嘶吼,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王府侍卫!

几个穿着王府护卫服色、身材精悍的汉子瞬间出现在洞开的院门口,看到斋舍内的景象,无不骇然失色!

只见他们尊贵无比的世子爷,满脸满身都是浓黑的墨汁,狼狈不堪地撑着书案,剧烈喘息,眼神混乱暴戾。而那个新来的女教习,同样一身墨污,却如同浴血的修罗般端坐案后,一只染着墨与血的手掌悬在空中,指着案上一个巨大狰狞的“义”字!书案上砚台碎裂,墨汁横流,一片狼藉!更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墨臭扑面而来!

“大胆妖女!竟敢谋害世子!!”为首的护卫头领目眦欲裂,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苏砚清!杀气腾腾!身后几名护卫也纷纷拔出兵刃,就要冲进来拿人!

“滚出去!”

一声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暴喝,猛地从萧珩口中炸响!

正要冲进来的护卫们脚步齐齐一滞,愕然地看着他们的主子。

萧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剜了那护卫头领一眼,那眼神中的暴戾和警告让护卫头领心头一寒,瞬间收声,不敢再动。

萧珩的目光再次落回苏砚清脸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副冰冷决绝的模样刻进骨头里!过了足足数息,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好……好得很!”

“沈青砚……”

“本世子……记住了!”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苏砚清一眼,也仿佛没看到案上那个巨大的“义”字和染血的旧书。他抬起沾满墨迹的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却只将墨迹抹得更开,更显狰狞。然后,他狠狠一脚踹开挡在脚边的半块碎裂砚台,带着一身浓墨重彩的狼狈和几乎要爆炸的狂怒,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竹露斋!

“世子爷!”护卫们慌忙跟上。

萧珩脚步不停,冲出小院,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一句压抑着极致暴怒、如同受伤野兽般低沉的咆哮,远远传来,在清晨的书院中回荡:

“回府!!!”

护卫们面面相觑,又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斋舍内那个依旧端坐不动、如同墨塑血染雕像般的身影,终究不敢停留,慌忙追着萧珩而去。

喧嚣远去,死寂重新笼罩竹露斋。

苏砚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端坐在书案后。那只染着墨与血的手掌,缓缓、缓缓地放了下来,落在案上那巨大的“义”字旁。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宣纸,微微颤抖。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下去。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冷的衣衫紧贴着皮肤。额角、脸颊上干涸的墨迹传来紧绷的触感。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那一道被碎裂砚台边缘划破的、并不深却渗着血珠的伤口。又看了看书案上,那个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墨色淋漓中混入一点猩红的巨大“义”字。再看向那本摊开的、血迹斑斑的《盐铁论》。

墨迹未干,血迹犹在。

晨光从洞开的门窗斜斜照入,将斋舍内的一片狼藉和那个巨大的“义”字,都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金色。

她赢了。

用近乎疯狂的方式,用玉石俱焚的勇气,赢下了与这纨绔世子的第一场交锋,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和……靠近靖南王府的机会。

然而,代价呢?

她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衣襟下那枚冰凉的玉蝉。父亲……女儿……赌赢了这一局。但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斋舍内,只剩下墨汁滴落的声音,和她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第五章染血的“义”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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