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远此刻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内心独白。
初见其其格时,这个蒙古族姑娘就像草原上的一缕清风,不经意间就吹进了他心里。
后来在那个夜晚,在这片草原的星空下,他忽然发现,其其格明亮的眼睛里,映着他失落已久的“星光”。
“你会离开?”哈丹大叔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呼——”祁明远深呼了一口气,而后把喝不惯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随即郑重回答道:“是的,我只是草原的客人。在不久后,我会离开。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
他以为这番话能让哈丹大叔安心,却见哈丹大叔突然拍桌而起,桌上的木碗震得叮当作响:“怎么?是我们牧民的情谊不够真诚?还是草原上的歌声不够动人?竟留不住远方来的客人?”
哈丹大叔的话像赛里木湖的浪头,一下子把祁明远给打蒙了。
但哈丹大叔似乎也没有想要给祁明远回答的机会一般。
紧接着,就再次开口:“我听其其格说,你是一个作家。来我们这里是为了采风,这些日子,你可曾真正读懂草原?”
“我……”祁明远刚要开口,哈丹大叔的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奶酒都被溅出几滴。
“赛里木湖的水有多深,科古尔琴的草场有多广,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摸透。”哈丹大叔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碗沿,青筋在古铜色的手背上蜿蜒,“你和其其格一样,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把草原当画片儿看,早霞是红的,羊群是白的,湖水蓝得能照见云彩。可草原是会喘气的活物啊!”
随着哈丹大叔话音落下,毡房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而后,只见哈丹大叔突然抄起马鞭抽在毡毯上,惊得祁明远肩头一颤:“看见鞭梢没?去年冬天冻死的母羊留下的皮子。你们眼里浪漫的暴风雪,是我们拿命扛过来的四季!”
祁明远听后,真的是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辩解。
因为,哈丹大叔说得确实也对。
他们眼中的草原,总是蓝天白云、风吹草低,是游客镜头里的美景。
可这不过是草原最光鲜的一面,就像一张精心修饰的照片,掩盖了背后的艰辛与真实。
草原的发展也是如此,外人只看到不断攀升的数据和崭新的设施,却很少了解这背后的代价与挣扎。
祁明远望着哈丹大叔,忽然觉得,真正的草原,或许从来不在那些漂亮的宣传册里。
而他,也的确是不知道,真正的草原到底是什么样的,就像他现在也看不清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然而他始终想不明白,哈丹大叔为何会突然对他说这番话。
按照常理,哈丹大叔不是最该盼着他离开草原的人吗?
可刚才哈丹大叔那些话里,分明藏着挽留的意思
祁明远怔在原地,困惑与诧异在心头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