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巷里,连风都像停了。
林凡背靠着砖墙,墙皮又冷又糙,硌得后背发僵。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他手里那张纸——轻飘飘的,却沉得让他攥着的手指发紧。巷外的声响都远得很,自行车铃叮铃、小贩的吆喝、旁人的闲聊,像隔了层厚厚的棉花,穿不透他周身那股绷得紧紧的劲儿。
他的呼吸又粗又急,吐出来的白气在深秋的冷里凝成小团,散得快。手指颤着,却又不敢用力,生怕把这可能是宝贝的纸捏坏了、弄脏了。
他盯着纸,看得格外仔细。纸是老早前的厚纸,带着点纤维感,黄得不均匀,边边角角毛糙得很,还藏着几个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虫蛀小孔。印刷更是粗,上面戴头巾的人像模糊得没了轮廓,油墨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还沾着几块暗褐色的老污渍。旁边似乎有外文,可也糊成了一团,认不清。
这纸太旧、太破,看着就该是被扫进垃圾堆的玩意儿。可林凡揣着的未来记忆,却能从这“破”里读出点厚重的年代感——脑子里那点模糊的印象越来越清,他几乎能确定,以前看天价邮票的新闻时,见过类似的纹样,一样的老、一样的粗。
“大龙……肯定是大龙……要么就是差不多的……”他嘴唇动着,没出声,眼睛盯着纸太久,红血丝爬满了眼白,酸得要流泪,可他半秒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狂喜像岩浆在胸口里滚,冲得四肢都热了,连脑子都有点发飘,像在做梦。九分钱?那堆破烂?跟这张纸比起来,连尘埃都算不上。
要是……要是这真是他想的那种珍邮……月底队里的欠款根本不算事,说不定还能成他的“金山”,劈开眼前所有的坎儿。
可下一秒,一股冷意猛地浇下来,把狂喜浇得只剩点火星。
怀璧其罪!
这四个字在脑子里炸响,像警钟。现在是1977年,在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小镇,他手里攥着的可能是能勾得人发疯的钱!要是走漏一点风声,赵会计那种人、混混赵海,甚至更厉害的角色,能放过他?
他护不住这东西,搞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他没法说清这纸的来历——从自家垃圾堆里捡的宝贝?谁信?搞不好会被当成偷的,或者被有权有势的人直接抢了去。
冷汗又从额角冒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刚才的兴奋没了影,只剩沉甸甸的谨慎,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四下张望。巷子里还是没人,就风刮着墙角的枯草,沙沙响。可他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盯着他手里的“宝贝”。
不行,得藏起来,必须保密。没能力护住它、没找到稳妥的变现法子前,这事不能跟任何人说,连奶奶和爸妈都不行。不是不信他们,是不能让他们也卷进危险里。
他深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脑子转得飞快。藏哪儿?家里?家徒四壁,没半点隐私,不行。挖坑埋?潮了坏了、被老鼠啃了、自己忘了地方,都不行。
目光扫过身上,打补丁的粗布衣服,口袋空空的……
有了!
他想起穿的旧裤子,裤腰内侧有个妈缝的小内兜,本来是怕丢钱缝的,从来没怎么用过。
就放那儿!
林凡又确认了一遍没人,飞快地把纸夹回硬纸板,没完全合拢,留了点缝,怕压坏了。接着解了裤腰带,手伸进裤腰摸内兜——兜口小,还浅。他把硬纸板对折两次,折成小方块,一点点往里塞,费了不少劲才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