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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顽石寒村 双影求生(1 / 2)

黑石村的天空永远是沉重的铅灰,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没有飞鸟的痕迹,连最顽强的秃鹫,也远远避开这片死气沉沉的不祥之地。

贫瘠的土壤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金属锈蚀般的暗褐色,坚硬得如同铁板。只有最卑贱、最丑陋的植物能在此苟延残喘——稀疏枯槁的黑薯藤蔓,像垂死病人手臂上暴突的青筋,扭曲着钻出地面。那些勉强能称之为“作物”的黑薯,是村民们维系着半生半死、形同枯槁存在的唯一口粮。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代表生机的绿,只有岩石嶙峋的灰黑、尘土飞扬的褐黄,以及被岁月和风霜剥蚀得摇摇欲坠的房屋的惨白。

当第一缕惨淡的、几乎无法穿透厚重云层的灰白光线,涂抹在村东头那间最为破败的石屋顶上时,林轩已经在那片被称为“苦荆崖”的坡地上劳作了很久。

他身形单薄得惊人,套在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里,空荡荡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卷走。但他裸露在寒风中的胳膊,却紧绷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瘦而线条分明的肌肉。每一次挥臂,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确和力量。

他手中的工具,是一柄断剑。

剑身仅剩半尺多长,断裂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狂暴的巨力生生拗断。剑脊宽厚,黯淡无光,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和无数次撞击留下的深浅凹痕与划痕。它沉重、粗粝,与“锋利”、“轻盈”这类词汇毫无关联。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块被随意锻打过的、形状勉强接近兵刃的铁疙瘩。

林轩却用得无比熟练。

他俯下身,断剑再次化为掘地的重镐。沉重的剑尖深深凿入铁板般的硬土,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碎石飞溅和沉闷的撞击声。他喘着粗气,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被生存本能驱动的机器。很快,几块沾满湿泥、表皮粗糙的黑薯被挖了出来,滚落在脚边。这是他今日最重要的收获。

阳光,那吝啬的灰白光线,终于艰难地攀上他的侧脸。风掠过他汗湿的鬓角,吹动几缕倔强支棱着的黑发。就在这一刻,那贫瘠的衣衫、满身的尘土,似乎再也无法完全遮蔽少年身上某种无形的东西。那是一种沉静,一种在绝望之地挣扎求存中磨砺出的、近乎磐石般的意志。那双眼睛,在疲惫与尘垢之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只有一种早慧的、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坚韧。这眼神,与周遭的荒凉死寂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这片死地中最顽强、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直起腰,将几块沉甸甸的黑薯。他习惯性地握紧了手中的断剑,粗糙的剑柄磨砺着他掌心的厚茧,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实在感。他最后看了一眼苦荆崖下那片死气沉沉的土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间破败的石屋走去。

就在他靠近石屋那扇吱呀作响、用几块破木板勉强拼凑成的院门时,一个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声音撕破了村道上凝固的寒风:

“轩哥哥——!”

林轩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霍然回头。

一个同样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村道另一头跑来,是苏晚晴。她的小脸煞白,被风吹得毫无血色,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如同破碎的琉璃珠子,在灰暗的天光下折射出惊惶无助的光。她身上同样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打着补丁,却意外地整洁,仿佛无论环境如何污浊,总有某种力量在努力维持着这一点点洁净。

“轩哥哥!”苏晚晴扑到近前,喘息剧烈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冰凉的小手死死抓住林轩沾满泥土和草汁的胳膊,那力气大得惊人,“快…快回去看看爷爷!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林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一把反手紧紧攥住苏晚晴冰冷刺骨的手腕。

入手的感觉,是刺骨的寒。那寒意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完全不似活人应有的温度。尤其是指尖,触感坚硬而冰冷,像是刚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小石子,隐隐带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霜气。

“你的手!”林轩的心又是一沉,这寒意比往常更甚。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用自己那双布满厚茧、同样粗糙却滚烫的手掌,将她那双冰雕玉琢般的小手紧紧包裹住,用力地揉搓着,试图将自己身上仅存的热量渡过去。动作笨拙而急切。

“别管我…轩哥哥…快去看爷爷…”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那泪珠滚过她冰冷的脸颊,竟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一闪而逝。

林轩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攥着她的手,仿佛要将那彻骨的寒意驱散,也仿佛要从这唯一的依靠中汲取力量。他拉着她,转身朝着那间破败的石屋发足狂奔。

那扇吱呀作响、勉强支撑着的破木板门被林轩用肩膀狠狠撞开。一股混合着草药苦涩、陈年霉味和生命衰朽气息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昏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石窗,吝啬地洒在屋内一角。那张用几块粗糙木板拼成的矮床上,躺着一个人。那曾经健硕、支撑起这个破败之家的身躯,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肉包裹着嶙峋的骨架,深深凹陷下去。枯槁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枕上,几乎与那灰白的石头融为一体。

爷爷的胸膛起伏微弱得难以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刻那口气就会彻底断绝。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浑浊的瞳孔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捕捉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又似乎只是茫然地望着屋顶垂下的蛛网。

“爷爷!”林轩松开苏晚晴的手,扑到床边,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握住爷爷那只枯瘦如柴、青筋暴突的手,却又不敢触碰,仿佛怕一碰就会碎了。

苏晚晴也扑跪在另一侧,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爷爷另一只冰冷的手,泣不成声:“爷爷…爷爷我们回来了…轩哥哥回来了…”

老人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林轩的脸上。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即将熄灭的油灯最后的一次跳动。干裂、灰白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破碎、嘶哑的气流声,微弱得几乎被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淹没。

林轩和苏晚晴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凑到爷爷嘴边。

“轩…轩儿…”那声音细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沫和死亡的气息,“剑…那剑…”

爷爷枯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起了一点点,指向一直紧紧攥在林轩手中、从未离身的那柄沉重断剑。

林轩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将断剑往爷爷眼前更近地递了递。

“永…寂…”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柄黯淡无光的断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古老的重量,沉甸甸地砸在林轩心头,让他浑身一震。

“它…叫…永寂…”爷爷的喘息更加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当年…咳咳…两个人…浑身是血…逃到村里…我…我收留了他们…他们…抱着你…说是…从土匪手里…救下的娃…这剑…是你爹的…遗物…说等你…长大…再告诉你…”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枯瘦的身体蜷缩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苏晚晴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爷爷的手,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滴落在老人冰冷的手背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爷爷艰难地平复着喘息,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转向苏晚晴,又缓缓移回林轩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有不舍,有嘱托,有深深的忧虑。

“爷爷…不行了…”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后的诀别,“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照顾好…晚晴…她…她也是个…苦命的娃…”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苏晚晴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沉重得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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