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默不作声的扫过蒋守成自以为克制的很好,实则在他眼中极度分明的怨毒。 忽地轻声一笑转过身去。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客厅中稍微松弛的气氛再度紧绷。 六名持枪人员身体一颤,差点没忍住开枪走火。 刚说完好自为之几个字的朱永海,也是陡然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待得发现江燃并无其他动作后,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难堪。 不过他方才能忍着没有下令,这会儿自然也能忍下这些许窘迫。 毕竟和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理由计较太多。 “我方才的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江燃垂眸看向紧绷着一张脸的朱永海,声音微沉。 “要么俯首躬身,要么赌上一赌,没有第三条路。” 我尼玛……朱永海再也绷不住了,脸上有种愕然和无语。 他只想指着江燃的鼻子说一句,你小子不要太过分了点。 俯首躬身这种话,但凡在有脑子的人听来,都会默认为是让人服软。 朱永海这样的身份地位,能借着蒋守成给的台阶,说出不与你计较的话, 不管从任何角度去看,都可以视为变相的低头。 朱永海压根就没想过,江燃先前那番话里的两个选择之一,居然是字面意义上的俯首躬身。 那么他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弯腰低头,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 不动脑子都知道不可能。 朱永海今天敢对着江燃躬身,用不着明天,整个朱家派系的所有人,都得跟着蒙羞。 老人神情僵硬的看着江燃。 只从那对深邃的眸子里看出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股子说一不二的威严,是如此的和他相似,或者说相较于他,更不容易动摇。 在朱永海既不愿意去赌,也不想躬身俯身的情况下,即将陷入死局。 谢恒脸色依旧如常,没有太大波动。 实际看向江燃背影的眼神深处,那抹畅快恨不得立刻喷涌而出。 他都不用去看朱永海的表情,就知道这条老狗的神色是如何精彩。 和蒋守成本就彻底站在对立面的他,也不可能去帮着朱永海这样的人打圆场。 故而客厅中再度安静下来。 江燃找到白菲菲之后左右无事,也没有催促和不耐之意, 反而一脸的好整以暇,仿佛也想知道朱永海会做出何种决定。 就在朱永海迟疑是要爆发,还是继续拖延之际。 被六名作战人员挡在身后的林怀章,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待得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才往前踱了几步。 刚要越过几个作战人员时,却听到蒋守成那边阵营中,有个紧张的声音提醒道。 “林常务。” 林怀章回望过去便看到个方脸汉子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不禁心中一跳, 下意识止住脚步。 蒋守成在手底下人的搀扶下站的还算稳当,听到曹志峰提醒林怀章的声音, 眼中立刻浮现一抹凛然之色,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 暗道这厮看上去浓眉大眼,没想到竟也是个反骨仔。 他浑然忘记了曹志峰压根和他就不是一路人,再者被他裹挟来此,也是由于魏青云在田康手中的缘故。 林怀章得到提醒,宁可信其有的相信了江燃的威胁力,也就按下往前的心思,就站在原地打起了圆场。 “这位小兄弟看着眼生,不过行事间有古时任侠之风。” “永海兄不过是一心想洗刷谢远的冤屈,一时激动难免处事不当。” 他起初语速放的很缓,见江燃并无其他动作,稍稍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这孩子既是南港街路渔娘之女,依我看不妨将她直接交还给路渔娘。” “既全了小兄弟寻人之诺,也能让她带着女儿暂留长宁,相助查明今日之事的真相。” “你失手打伤蒋守成的事,我也厚颜做个中人替你调解,该出钱就出钱,该赔偿就赔偿,你觉得意下如何?” 毫无疑问,林怀章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 他先捧了江燃一手,再顺势说谢远蒙受了冤屈,又表态要帮忙劝说蒋守成不再深究。 无论从任何方面去考虑,江燃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因为他既能完成目的,又能避免蒋守成的报复,还顺势帮了朋友谢天一把,怎么看都是很完美的解决方式。 朱永海也用不着再去纠结,唯一有些对不住的人,便只有蒋守成一个罢了。 可这厮挨打本来也不关林怀章的事。 至于安抚完江燃等事情结束以后,他承诺的事也会照办。 但同样的,蒋守成真要铁了心报复,也不关他的事。 林怀章本就不可能帮着一个挑衅自己所处阶层的人,哪怕对方挑衅的对象并非自己。 能冒出头说出这些话,纯粹是怕万一乱起来,枪械走火再让事态扩大而已。 谢天一直紧绷的情绪,在听到林怀章的言语后,总算变得轻松不少。 等了半晌不见江燃回应,他忍不住急的跳脚,只差摁着对方的脑袋点头答应了。 谢恒察觉到儿子有些坐立难安的情况,发现无人关注后,方才皱着眉低声提醒道。 “你乖乖待着,有林老的话在先,明面上蒋守成不敢乱来。” “等后续我再帮江燃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送他出国避一避。” 谢天闻言,很是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仿佛压根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奶奶的生日宴上,江燃也算驳了谢家颜面的。 谢恒轻声嘱咐完,见他镇定不少,心中既欣慰,又觉得这孩子过于天真了些。 不过他尚且能为,这份天真也并非坏事。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当所有人,包括夏婉婉在内,都认为江燃会同意林怀章这个两全其美的提议时, 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形再度重演。 江燃淡漠中夹杂着几分有意流露的诧异的声音响起:“你哪位?” 他侧目睨了林怀章一眼,不顾对方陡然凝固的笑意,神情中逐渐泛起些许讥讽。 “此事同你有关?还是此二人同你有关?” “既非问你,何必吠言。” 此话一出,谢恒直接傻了,几乎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江燃这句话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在问林怀章—— 你在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