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寻烟暗自思忖。
她搭在锦被上的手紧握成拳,心绪亦不算平静。
司菀站起身,垂眸望向她,状似无意地道:“姨娘还不知道吧?大姐姐在宫里吵闹不休,故意欺负序哥儿,父亲母亲已经决定将她送到水月庵,好好磨一磨性子。”
柳寻烟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她疑心是自己听岔了。
她的清嘉乃是秦国公唯一的嫡女,不仅身份贵重,美貌与才名更是为人称颂。
这样的世家贵女,要是放在别的府邸,定会被家中长辈当成眼珠子般宠爱,怎的到了秦国公府,便一反常态,非要将嫡出小姐送进水月庵那种鬼地方呢?
柳寻烟不敢相信,她死死盯着司菀,贝齿紧咬下唇,唇肉隐隐渗出血丝。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对父亲母亲的决定不满?”
司菀故意给柳寻烟扣帽子。
反正两人现下几乎连面子情都无法维系,和彻底撕破脸也差不了多少,倒也无需太过顾忌。
柳寻烟深深吸气,好半晌才道:“并非不满,只是有些诧异,姨娘曾在家庵待过数日,那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去处。”
司菀笑睨了她一眼,“姨娘,家庵岂能与水月庵相提并论?
他们之所以选中水月庵,是为了让明净师太教导大姐姐,这份拳拳爱护之心,委实难得。”
无论司菀说的多天花乱坠,柳寻烟连半个字都不相信。
要是水月庵那么好,司菀这个未嫁女为何不去?
偏要戕害她的清嘉,三番四次在老夫人和赵氏面前搬弄是非,如今更是将清嘉打发到满是尼姑的庵堂。
柳寻烟只要一想,都觉得心如刀绞,痛不可遏。
她没心思再与司菀争辩,只想见一见秦国公,向他求情。
司菀倒也没有阻拦的念头。
她环顾四周,杏眼紧盯着一件器物,抬脚走到妆台旁边,将那块精巧平滑的铜镜拿到柳寻烟面前。
镜子里倒映出女人的样貌。
鬓发干枯,肌肤蜡黄,就连嘴唇都干裂起皮,全然不复前些日子姣美秀丽的模样。
柳寻烟咬了咬牙,移开视线。
“姨娘,您怎么不照了?”司菀轻声问。
活了这么多年,司菀早就知晓柳寻烟格外爱惜容颜,日日饮下牛乳不算,得了空还会弄些珍珠粉,掺入脂膏中涂抹。
因此,她更难接受自己的容颜折损。
柳寻烟没吭声,低头不语,活像只灰头土脸的鹌鹑。
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更何况眼光极高的秦国公了。
若是柳寻烟胆子大些,敢赌一赌她的秦国公心中的地位,便会发现:
初时秦国公可能会心疼她遭遇的苦楚,对她百般怜惜,但要不了多久,厌烦极有可能取代心疼,悄然滋长,越积越深。
柳寻烟也认清了这点,她不想失去自己在公府唯一的依靠,索性装聋作哑,权当不了解相伴多年的枕边人。
“昨晚父亲离开前,还特地叮嘱我,天亮以后,他便会过来。”
司菀边说着,边看向窗棂的方向。
熹微晨光透过薄薄窗纸映照进来,雪色灿灿,显然时辰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