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秦博士认为,史书关于刘安‘谋反自尽’的记载,更可信?”
秦舒推了推眼镜。
“至少,那是官方史书的主流叙事,并且,有其他旁证可以间接支持其政治动机。”
“主流叙事,有时是为了掩盖更荒唐的真相。”宋慈放下资料,“秦博士是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还是也相信逻辑的尽头?”
秦舒的眉头皱得更紧。
“即便如此,‘荒唐的真相’也需要证据。而非仅仅是逻辑上的‘可能性’。”
“我理解你的立场。”宋慈走到一个布满灰尘的木柜前,从里面抽出几卷地方志和笔记杂谈,手法熟练。
他将其中一卷舆图在桌上展开,是淮南国一带的古代水系堪舆图。
又从另几本册子里翻出几页,指着上面被淡墨勾出的几行字。
“秦博士,汉代淮南国本地物产,偶有私人笔记提及山中异菌,药用者采之。而《淮南内史呈报水情舆事录》卷三,曾载录光禄勋府当年为勘验某处水利工程,向地方征调过一批民夫及物资。其中,有一笔‘杂项采买’语焉不详,恰与山民采菌时节相合。”
秦舒的心跳漏了一拍,宋慈所指的笔记内容和呈报记录,都极为冷僻,若非对那段历史有过地毯式梳理,绝不可能串联起来。
宋慈的手指点在舆图上某处,一个不起眼的山坳。
“如果,淮南王府当年有一份不入正史的采买清单,记录了某种特定的、本地独有的‘药用土产’,而这份清单,因为一场意外,被混入了那份无关紧要的灾情勘报文书里,沉睡在某个地方档案馆的故纸堆中呢?”
这不像是推测。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意思。”宋慈收回手,将舆图重新卷好。“只是一个假设。历史的细节,往往隐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哪个地方档案馆?”秦舒听见自己的声音。
宋慈报出一个地名,一个汉代淮南国核心区域的县级市名称。
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批文书,可能因为光绪二十六年的一场小水患,导致部分纸张边缘有独特的水渍,而被错误归档到了‘灾情杂项’的第几柜第几层,标签可能是手写的‘庚子年杂记’。”
秦舒将这个地名,以及宋慈的描述,牢牢记在心里。
她将桌上的打印资料收回包里。
“我会去核实。”秦舒站起身。
“如果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会公开撰文,驳斥你直播中的所有观点。”
宋慈微微一笑。
“我拭目以待。但前提是,秦博士能找到反驳我的‘物理证据’,而不是仅仅依赖‘主流叙事’。”
秦舒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书店门口,手放在门把上,顿了顿。
“如果成立呢?”
“那我会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宋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