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宋大……学者。”
一个油腻的声音卡在门口,调子拉得又长又怪。
“月底了。”
书店里一股纸张发霉和潮湿尘土的混合气味。昏黄灯泡的光淌过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在地上投下嶙峋的影子。
宋慈从一本线装《洗冤集录》影印本上抬起头,镜片后一双熬红的眼。
门口的男人穿着紧身Polo衫,肚腩把衣服绷得紧紧的。二房东,姓王。
宋慈没出声,只是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王老板自顾自走进来,皮鞋踩得木地板吱呀作响。
“小宋啊,你守着这么个破店,能当饭吃?”
他手指嫌恶地抹过书架,捻了捻指尖的灰,夸张地拍掉。
“现在谁还看纸质书?我女儿上周过生日,收的红包就够你这半年房租了。”
王老板收起笑。
“这个月,宽限不了。”
“三天。凑不齐就收拾东西滚蛋。好几个人排队等着租,开奶茶店,不比你这有前途?”
宋慈抱着那本旧书,手指无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发不出。
这书店是爷爷留下的,是他的根。
王老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三天后我带人来清场,你那些破烂,自己看着办。”
门被带上,隔绝了街市的喧嚣。
书店里只剩死寂。
雨点敲打玻璃窗,很快连成线,冲刷着积尘,划出一道道浑浊的泪痕。
宋慈瘫倒在老旧的靠背椅上,全身力气被抽空。
破产,清场,无家可归。
也就在这时。
那扇刚刚被关上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股比秋雨更刺骨的寒气,混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灌了进来。
一个影子的集合体,缓缓飘入。
青色的脸,獠牙龇出唇外,眼眶是两个黑洞,一身破烂的古代袍服沾着干涸的泥点。
标准的厉鬼。
宋慈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那“厉鬼”却在门口顿住,黑洞洞的眼眶“看”了他一眼,张开了嘴。
传出的不是嘶吼。
是一声石破天惊的哭腔。
“凭什么!凭什么说我是吊死的?舌头伸那么长,多难看啊!”
宋慈:“……”
他脑子嗡嗡作响。
雨声、风声、房东的威胁、濒临破产的绝望,全被这一声哭诉震得粉碎。
只剩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宁静。
他僵在椅子上,大脑空白。
那股阴冷的土腥味如此真实,让他后颈汗毛根根倒竖。这不是幻觉。
“厉鬼”自顾自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继续控诉。
“我明明是吃野山菌中毒,看见无数小人跳舞,含笑九泉的!这死得多潇洒!结果一千多年,就给我传成上吊了!还说我怨气冲天?我冤不冤啊!”
宋慈的嘴无意识地张开。
他脑中那根名为“唯物主义”的弦,正在呻吟,即将崩断。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支屏幕碎裂的老旧智能机“嗡”地一震。
屏幕猛地亮起。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App图标,黑底白字,篆体写着【阴间直播平台】,闪烁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