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讲究逢吉日尽早入土,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撑着这个女人拖着一具尸体, 跋涉十数日来到这里。
女人姓杨, 躺在棺木里的是她女儿,臧州浮泉附近醴乡的乡佐,文牒上的名字是易尚, 周遭没人情愿上去辨认尸体的脸, 但听到这个名字, 有人恍然大悟地点头。
“这不是易文书吗?这是易文书啊!她不是做官去了吗?她怎么死了!”
这是一个淡河旧人。
她是第二批女吏, 在院子里那些女人们考过试之后, 淡河陆陆续续又出了不少女文武官吏。那时候缺人,尤其缺跑来跑去做基层事情的人。
嬴鸦鸦苌濯乌观鹭裴纪堂就算每个人细细切作臊子也不能把底下的事情管完,这些像是触须末端一样的人才是维持起这两州政体运转的中坚力量。
她扛过雪灾, 自淡河屠城中活下来,从走街串巷的小吏做到文书官, 再做到正儿八经有品秩的乡佐。这一路上的同行者死了太多, 能力,运气,不甘心的一颗心, 谁也说不好到底有多少东西完满了一个女官。
但现在她死了。
死因报的是公务中跌伤,损伤颅脑, 不治身亡。
嬴寒山不在的那一阵子, 臧州开始整理辖区内的矿产。毕竟乌观鹭在那里看着,不管顶头上司在不在, 活总得干不能摆。
发现的煤矿铁矿都第一时间作为军情上报,然后调集驻军来看管。在这件事上乌观鹭呈现出了与一直以来鸽派作风不同的强硬立场。
“铁矿就是军需,谁想越过军队插手,就是意图谋反。”
那些想论一论地皮原来是谁家,采矿应该怎么分管理权的人对着刀兵都悻悻缩回手,扭头暗骂乌观鹭一句穿着身文官的皮,里子里是嬴寒山养的狗。
乌观鹭听不到,听到也无所谓,所有能和兵器搭边的都被她攥在手里,等着向嬴寒山张开手掌。
但也有些和军队不搭边的。
比如高岭土矿。
臧州矿产多,峋阳王第五特像个赤手吃烧猪的饥汉,专挑好咬的下嘴。
比起高岭土这种需要产业链支撑的东西,他更情愿在金属矿和煤矿上花心思。所以很多能建瓷窑的地方一直被隐没着,直到嬴寒山的人来了才发现。
第一个报了有高岭土的,是崔蕴灵原先管的青城。
得益于有个现在去了高层的老上司,一套流程走得快马加鞭,发现土矿的文书递上去,下来验矿的官吏就开始写汇报文书。
有矿就得开,开矿之后就得建瓷窑,建了瓷窑就得有手艺人,这些都得要钱。青城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抻着脖子看,看上面能不能发钱下来,直到文书和财帛工匠都到了,这座死过几次的小城才热闹起来。
有钱哇!有钱是好事,不仅有钱,还有人来这里开矿,做手艺活!
矿工要吃饭穿衣,匠人们要吃饭穿衣,旁边卖零碎卖吃食的小摊小贩就有活干,烧出来的瓷器是稀罕货,是高雅的东西,如果有几个识字的会画画的能在上面写一写,画一画,那更值钱,保不齐会有大商人在这里来来往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