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嬴寒山失踪以来,鱼其微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前几日沉州偶然传来的风吹草动让她的不安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有人说朝廷封裴纪堂为文定侯之后,沉州的乌骑军爆发了一次小型的内乱,虽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但空穴来风,必非生造。
她的老师乌观鹭名义上是臧州文官序列,仅次于刺史的别驾,但从过往经历来说一直是嬴寒山的属官,如果文武两边的冲突升级,乌观鹭在文官这里履历不纯,在武官那边格格不入,会落入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小姑娘能想明白这件事,但想不明白怎么解决这件事,一来二去就给自己养出来一对熊猫眼,存了心思来问老师,却只看到老师写贺表,不说话。
“你这个年纪,遇到的事情少,不安也是不怪的。”乌观鹭把贺表晾干,装起,开始写第二封信,“说说有什么让你睡不着的?”
“学生听闻,沉州有异动,担忧时局……”
哦,乌观鹭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打起来了吗?”
“没有……但是……”
“没有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敲敲贺表,仍不抬头,“这是写给文定侯和新的大将军的,嬴长史暂代了讨逆平叛大将军的位置,两边一时半会不会有大冲突。”
鱼其微欲言又止地看着乌观鹭,她的老师不年长她很多,她却觉得她仿佛一潭日光透不到底的水,那之中涌动着与“聪明”“善谋”不太相同的东西,这个离家不久的孩子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
她犹豫,再犹豫,还是向着这潭水伸出一根手指。
“恩师,”她小心地问,“嬴长史是文官,纵然她有大将军之妹的身份,可她一定能辖制手下的军队吗?纵使能,文定侯与她,不起龃龉……?”
这是非常私密的话题,不会出现在上下级之间,只会出现在母女或者师徒之间。
乌观鹭放下笔,摇头失笑。
“嬴长史当然辖制不了手下的军队,”她说,“讨逆平叛大将军,本来也不该是她来代。”
嬴寒山之下,从军时间最长,地位最高,最熟悉军务的那个人是谁?
毫无疑问,白鳞军主将海石花。
嬴寒山失踪之后,按道理这个位置应该落在海石花肩膀上。裴纪堂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但凡他说不字,都会激起不可挽回的冲突。
但这个位置就是没落给海石花。
“我们的大将军,是个与你我都不同的人。”她说,“人情可靠也不可靠,不可靠在多数人不会被它限制,可靠在用人情筛选出来的人,会被人情债牢牢地锁住。大将军或许不懂得这一点,但她是这么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