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税现在很少,”她只能拿出这个安慰她,“几乎不要税了,你们过去就是自由民。官府也比以前好了一些。如果现在还有商队没出发,你们就跟着商队去十里城,找小吏说是嬴寒山让你们来的。如果小吏为难你,你就说自己要见嬴鸦鸦或者乌观鹭,嬴寒山要你们为她传话。”
女人沉默地听着,像一头黄麂一样温顺地点头,她也不知道对方听了多少。
那里是应许之地啊。神说。
但臧州不是应许之地,这个天下还没有一处地方称得上应许之地,如果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不继续向前疾驰,就不会有应许之地出现。
嬴寒山骑上了那匹驽马,消失在白日茫茫的草原上。
天暗下来,月光沉到草叶的末端就变成白色的露水。
有虫子被露水惊动,一闪一闪地飞向高空。它们银色的翅膀闪闪发光,远处远袤的草原上也有什么在闪闪发光。
站在远处的人或许会以为那是鬼火,从去年冬天的白灾之后,草原上就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绿色的火焰,小的只有弹丸大,大的几乎像是一头羊羔。
它们漫无目的地在夜色里游荡,有时会忽然挨近路过的人。
有年纪大一点的人说,那是去年冬天冻死在雪中而没有得到供奉的魂魄,他们提着灯辨别来者是否是自己的亲人,在高草间浮游,躲避吃魂魄的妖魔。
但今夜闪烁的并非鬼火。
骑兵们躲藏在过马膝的高草中,他们刀都紧紧地收在鞘里,鞍具上会反光的装饰也全部卸下,只偶尔有谁的头盔因为布没有包好,而隐隐约约反射出一点鬼火一样的月光。
这是一支北方来的小部落,原本在赤岩山山脚下放牧,从白灾愈演愈烈起,他们就一刻不停地在向南迁徙。
草原越来越冷,草场越来越少,他们想来南边,南边的部落想去中原。既然中原人的铁骑都督不让南边的部落过去,那南边的部落也不能让他们过去。
蒙多部占据着南方的大部分草场,大大小小十来个部族依附于它,昔日强盛的时候不要说它亲自来打,就是它的附庸也足够击退北方来的迁徙者。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一样了。
马匹沉钝地呼吸着,在寒冷的草原夜色里喷出一团一团的白气。马背上的骑手们像是一尊尊铁铸的像,只有凑得很近才能发现他们在因为狂喜发抖。
蒙多部的王子死了,几个贵族打了起来,附庸们从空气中的血腥里嗅到老狼王的衰弱,于是像是虱子一样一齐咬了上来。
现在他们已经四分五裂,自顾不暇,空余出的大批草场和部民也失去了庇护。这支从赤岩山下来的部族一早就盯上了这片草场,今春这里回暖得早,放牧在草场上的羊群也生了不少羊羔,只要他们占领这片草场,就可以把这里的牲畜连同牧民一齐当做战利品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