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和赵炎说他吃过药,这辈子难有子嗣的事儿,但他也清楚赵炎会怎样回答。
那样的回答太沉重,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让他忍不住想问自己配不配。
他不再害怕赵炎会因此厌弃他,因为他知道赵炎不会这么做,但他怕赵炎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放弃。
放弃人人都能轻易拥有的天伦之乐。
青木儿避开赵炎擦药的手,双手揽上他的脖子,额头贴着额头,由心感受到的踏实让他想和赵炎贴得紧紧的。
他亲了赵炎一下,害羞又大胆:“不擦药酒了……不好闻,换……槐香吧。”
槐香是前阵子赵炎新买回来的,一起买回来的还有柳叶香,青木儿喜欢柳叶香,用得快,眼瞅着要见底了,便换了槐香的。
赵炎搂着小夫郎的腰身往下移,揉搓了两下,低声道:“过几天,你身上还有伤。”
青木儿瞪着他,成亲以来第一次求欢被拒,忿忿然道:“伤也不重……”
“不成。”赵炎的声音有些低沉:“养好身子最要紧。”
“……嗯。”青木儿眼帘低垂,刚想松开手,便被赵炎揽着重重亲了一下。
虽不能做那事儿,但能亲一亲。
因着脸上带了伤不好看,青木儿好几天都没去卖簪花,在家和周竹一起把院子的石头小路铺整齐。
石头小路从院子篱笆外往里延申,直直通向堂屋,中间分岔到灶房和后院。
除此之外,青木儿还把篱笆外的灌丛都给铲了,空出的地儿全部栽上山里挖回来的野花。
他想把小院弄得漂亮些,小野花还分了颜色去栽种。
靠近篱笆的空地移栽了好几株山上挖的牵牛花,牵牛花还得过几个月才能开花,现下只有藤蔓叶子缠绕,等夏天开了花,一定漂亮极了。
在家养了好些天,脸上的淤青渐渐淡去,青木儿继续去卖簪花。
如今他卖簪花的地儿定了下来,买过的人只要来这儿都能看到,只要他一开摊,便少不了客人。
回头客多,新客也不少,有时五筒簪花都不够卖。
一朵简单样式的簪花两文钱,算不得稀奇,可架不住青木儿手艺好,花也鲜,和别家一比,两文的簪花当真是便宜了。
复杂一些的五文十文都有,最贵的大花环十五文,十五文听来是贵了些,不过住在镇上的富户多,十五文于他们而言,不过一份点心的事儿。
一开始这处还只有青木儿这一家卖簪花的摊子,没多久,推来了第二家,第三家,他们见青木儿的生意好,还以为是这处人多卖得好,就想着能来分点生意。
摆的花多了,在这条街上走,处处芳香。
青木儿没管后来抢生意的摊子卖得如何,他依旧是每日摘五筒,多了他忙不过来,少了不挣甚么钱,卖完五筒就回家。
有时瞧着天色离午时近了,他就推着推车去找赵炎一块儿吃午饭,等吃过了午饭,再自己推车回家。
推着车从街市走过,路上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在路边挑瓦罐,余光瞟到走来的青木儿,顿了顿,直起身看了他一眼。
自打过年后,青木儿就没见过张媒娘,他只知道张媒娘是上头村的,但他不知道上头村在哪,镇上这么大,一次也没碰到。
这还是第一回遇到她。
张媒娘见到青木儿,也没当作不认识,她冲青木儿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出来买东西?”
“不是,我在镇上卖簪花。”青木儿回道。
张媒娘讶异地看了一眼木推车里的竹筒,木推车上落了花瓣:“这营生不错啊,挣不少吧?”
“……还好。”青木儿含糊地说:“挣一点算一点。”
“能挣钱就是好的。”张媒娘左右看了看,周边都是人,想小声说几句都不行,想了想算了,便说:“你这是要回家?”
“对。”青木儿点了点头,说:“我先回去了,家里活儿多。”
“行,行。”张媒娘笑了笑,两人也不熟稔,更何况还有前头强行绑人替嫁的事儿,虽说事儿算过去了,可毕竟事实都在,聊着也尴尬。
青木儿推着车走过,忽地起了一个念头。
他常听院里的人说,达官显贵家中为了多子多孙,有纳妾的喜好。
院里的小倌儿也曾想过怀上一两个富户的孩子,从此脱离苦海。但是小倌儿吃了药难怀,这种念头也就是想想,压根没人成功过。
如果……如果他真的怀不上孩子,兴许,能给……纳个妾。
念头一出,他的心便揪紧了,彷佛像小尖刺扎进肉里,怎么都挑不出的难受。
他光是想到那汉子转头抱着别的小哥儿小姑娘,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想想就令他窒息的念头抛开,快步推着车回家。
镇上回村的路上,打眼看去,俱是黄绿色的油菜花,一片接着一片,清风掠过,亮黄的花瓣飘向空中。
飞舞的蜜蜂从这一朵飞到另一朵,油菜花也到收割的时候了。
家里的油菜花只有一亩,赵有德和周竹两人就能收割完,青木儿卖了簪花回家,放下推车马不停蹄地做午饭,给爹爹阿爹拿过去。
油菜花得在清晨收割,角果带着露水不容易落粒。
割油菜花得轻着来,赵有德和周竹做惯了,知道手上轻重。
青木儿拿了午饭过去,等爹爹阿爹吃完,再把竹筒拎回去,田地里的活儿他帮不上太多,家里的活儿他干得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