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军接受羁押前,贵军得先管饭!”
啊这,你们纠结的原来是吃饭问题么……
岑长倩有点哭笑不得,道:
“我大明富饶,陛下慷慨仁慈。只是十万人的一日三餐而已,还是养得起的。”
呼……诸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温也肉眼可见地消退了。
兄弟们,又要到饭了!菩萨保佑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唐军被困在这尺寸之地多时,后勤资源之紧张已经不能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了。
蚊子来了,都恨不得刮点腿肉再走。
本来就揭不开锅,再加上刚经历过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士兵体力消耗巨大。
再不开饭,只怕再纪律严明的士兵都得被逼得哗变了。
至于岑长倩对他们的“服从性测试”……
败军之将就是这样没有人权的。
菜就多练,打输就立正。
尊严是打出来的,后勤、作战,样样都不如人家。技不如人还强求尊重?
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让弟兄们吃一顿饱饭才是正经事。
相比之下,一个竖子的侮辱算得了什么?
耳旁风耳旁风~
“那就有劳岑公安排了。”李世绩面不改色地拱了拱手。
“有劳了。”其他人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呃……哦。”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岑长倩都没有继续羞辱他们的欲望了,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
“开饭了开饭了!放下武器排好队,在这儿拿碗!”
大明炊事班拿着铁勺,咣咣咣地敲着饭盆。
武器可是咱的兄弟啊!绝对不放下,除非多打二两饭……唐军贪婪地嗅着饭香,腹中立时雷声大作。
一晃神,不知不觉就已经卸了甲,整整齐齐地将甲兵堆在一处,排着队捧着木碗等打饭了。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明军伙夫就像无情的打饭机器,在无数人期盼的注视下,将饭勺深深地插进盆子里,出满满一大勺饭,盛进每一个碗里。
在火把的映照下,饭碗里的内容物闪耀着银白的光泽,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
是大米!
甚至是没有掺小米麦饭高粱,是纯大米!
夭寿了,这是提前过端午了么!
咕嘟……唐军疯狂地咽着口水,刚一接过饭碗,就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准备开动。
结果被明军巡逻给提溜了起来。
“哎哎哎你蹲在这儿干嘛?”
“我们……咕嘟……吃饭呢。”唐军士兵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一边往肚里咽米饭。
巡逻脑壳疼,指了指后面:
“你们挡着别人打菜的路了知道么?别干嚼了,去打菜。”
什么?除了米,还有菜?
围城数月,将士们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啊!
他们浑浑噩噩地端着碗,呆呆地看着伙夫往往里浇上菜,又一人塞了一个大鸡腿,又朝他们不耐烦地挥挥手:
“下一个。”
大头兵愣在原地不动弹。
伙夫这就不爽了,把铁勺往盆里一搁,叉起个腰就指着他们数落起来:
“你们这些关中田舍郎,真是古怪得紧。
“饭菜还没打完时,蹲下就开吃,急得像猴子似的,都恨不得用手捞了。
“现在饭菜打完了,怎么反倒不动弹了?”
几个大头兵吞吞吐吐的,最后还是他们里面当头的站出来,哆哆嗦嗦地问那伙夫:
“郎君,今晚这顿饭……该不是断头饭吧?”
说着,有些忌惮、又有些渴望地看看碗里的鸡腿。
该不会给他们吃顿好的,然后集体咔嚓吧?
“啧,嘶……”
伙夫感到脑壳痛,揉了揉眼睛:
“你们这帮关中佬怎么就这么蠢呢,我军真的和你们这帮蠢货打得有来有回吗?
“如果要杀你们,直接挖个坑埋了不就得了,何必在死人身上浪费粮食?
“滚滚滚,别挡道一边凉快去!下一个!”
强硬地把怀疑人生的士兵轰走了。
几人迷茫地挤到了一边,看看战友们空荡荡的脸,又看看手里满当当的饭菜。
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很有默契地同时低头干饭。
娘的,管他是不是断头饭!天大地大干饭最大,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唐军的组织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盒饭。
偌大的战场变得静悄悄的,只有一片吧唧吧唧的声音,这是唐军精锐在向鸡腿发起凶狠的进攻。
吃饱喝足以后,将士们被长期战争麻痹了的脑子,缓缓转动了起来。
一个问号缓缓在他们的脑袋里升起——
既然当上俘虏有好吃好喝的,那自己这么拼死拼活地打仗,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减肥,故意不让自己吃饱饭?
他们都被自己给蠢哭了。
早知道,不如投明……
不过在意识到自己智商低的同时,他们还发现,自己武力值其实还挺高的。
之前被明军虐菜,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真菜。
在切身体会了一次大明的战地伙食以后,他们恍然发现,自己居然能饿着肚子抵抗这么久。
大明天兵?呵,不过是一帮仗着装备后勤的少爷兵。
自己才是武德充沛的华夏超人啊!
…………
晋阳城。
李世绩站在城楼上,俯瞰白天的战场,心中五味杂陈。
死战,就这么结束了啊……
你死我活的双方,就这么其乐融融了啊……
大头兵看见的是热腾腾的饭菜。
他看见的,是这背后堪称变态的后勤保障能力。
今天的投降,几乎可以说是太上皇陛下的一时兴起,不可能有预案。
明军一下子就多了将近十万名俘虏,十万张饥肠辘辘的嘴。
可他们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这十万人的伙食给供应上了,还有饭有菜,甚至还有肉。
只有真干过战场后勤的指挥官才知道,这物资供应和统筹能力有多么逆天!
“甚至连盛菜饭的盆都是铁制的,他们的铁器就这么不值钱吗……”
李世绩暗自吐槽,便听得身后的脚步声。
是那名有点装的年轻“儒将”,岑长倩。
不过小岑没有了刚才那副装出来的意气风发,毫不掩饰沮丧的表情。
李世绩眉头一挑,大约知道这小子吃了闭门羹,但还是明知故问。
“岑公何故愁眉不展?”
岑长倩叹息:
“太上皇陛下把所有下人都轰出来了,闭门不出,饭也不吃。
“他万一闷出病来,这个大罪你我可担当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