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本就人流如潮的西市,更添了几分热闹。 看热闹的长安城百姓们,从四面八方,相继朝着报社搭建的擂台方向而去,很快在擂台处,汇聚了无数观众。 刘牧一脸激动的捏紧了拳头,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一旦这些小家伙们扬名立万,整个山南道都会因此荣光! 回头看向一个个小家伙,刘牧脸上露出了最为温和的笑容,“你们紧张么?” 一个个孩童狐疑的看了看刘牧,似乎不大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牧指了指擂台,“等下你们就要上去和长安城的学子们,一起交流学业了,那么多人看着你们,你们害怕么?” 这下子十几个孩童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胆怯之色。 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没有见过大世面,更何况,一眼扫过去,擂台的四周,不下万人的观众。 一双双眼睛,一张张面孔盯着他们,怎么会不紧张呢? “学官,我想回家。” “……” 刘牧嘴角一抽。 变戏法似得从袖口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糖人,放在这些学生的面前晃了晃。 一瞬间。 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 刘牧乐呵呵的说道:“想不想要我手中的糖人,想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嗯嗯嗯。” 一个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 刘牧继续道:“等下你们上去之后,就把这些人全部当成南瓜,不要去管他们,只要你们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上台的长安学生,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每个人都有一个糖人!” “不许骗人!” “拉钩!” “要是骗人了话变小狗!” “……” 我堂堂山南道学官,竟然…… 呼。 刘牧深吸一口气,笑容温和的伸出了小拇指。 在得到了一众小家伙们的认可后,刘牧松了口气。 娘嘞。 比哄儿子还累! “叔父。” 徐齐庄笑着走了过来,“下面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过去了。” 刘牧目光看去,“好像并没有多少学生过来?” 徐齐庄:“会有的。” 刘牧点点头,这毕竟是山南道来长安城的学业比试,若是长安城内,连一个敢主动站出来交流的学生都没有,那长安城的脸面不是丢光了? 刘牧带着十几名学生,晃悠悠的走出酒楼,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擂台之上。 徐齐庄微笑着后退一步,把舞台让给了刘牧。 饶是刘牧见多识广,但面对数万双的目光注视,还是忍不住的心情澎湃。 “在下刘牧,山南道学官,见过各位。” “自太子殿下推广启蒙计划以来,不仅仅是有博陵的崔君肃二位教导着学生们新学,我山南道同样有对此研习者。” “听闻崔君肃二位带着教授的五百名学生,前来长安城印证学业,我山南道的学生也是按耐不住,遂来此讨教一二。” “若是我山南道的学生侥幸赢了,足以证明太子殿下的启蒙计划妙不可言,若是我山南道的学生输了……” “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嘛。” 刘牧侃侃而谈,“山南道毕竟不比长安城,多是鸿儒先生,教化之功,自然比不得。” “但是,既然他们有意前来讨教,我刘牧身为学官,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打击了他们求学的热情。” “不知道长安城的学子们,愿不愿意与我们山南道的学生,共同探讨学业?” 山南道的学官? 这是带着启蒙的学生,来长安城扬名了? 听完刘牧的讲述后,不少人看向刘牧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的敌视。 崔君肃他们是奉命前来长安城的,你们呢?凑热闹吗! “怪不得觉得此人面熟,原来是山南道那边的学官。” 魏征捋须笑道:“有意思了,此人带着山南道的启蒙学生,来长安城印证学业,怕是很多人都忍不住的想要试试了。” 高士廉:“报社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呢。” 长孙无忌:“且不论他身后的那些学生们,课业学习的如何,经此一事后,山南道的启蒙推广,定然无比顺利。” 房玄龄:“刘牧的名头,要传遍大唐了。” “对了,此人似乎是刘氏族人?” 高士廉点点头,“不错,此人确实是刘氏一脉的族人,不过,此次启蒙计划,他们刘氏族人并未参与进来。” “如今又趁此机会,在长安城中,与诸多长安城内的学子印证学业,这算是间接的相助太子了。” 房玄龄笑道:“不论如何,这教化之功,山南道要抢走了。” “是极是极。” 魏征几人连连点头。 不说别的,单就是刘牧带着这些学生来长安城印证学业这种行径,自然会被太子看在眼中。 且,做为第一个支持太子的人,太子怎么可能不给他一个教化之功呢? “我可是听说,和你们山南道学生比试,还有什么要求奖励的来着,为什么不一并说出来?” “就是就是,你该不会是要吞了报社开出的奖励吧?” “诸位误会了。” 刘牧笑着摆了摆手,“奖励自然是有的,而且不仅仅是有报社奖励的百两纹银,在下也愿意拿出一些书籍字画,做为此次比试的彩头。” 刘牧目光转向了徐齐庄,徐齐庄笑着点点头,一挥手,一名名伙计端着满满当当一托盘的银子,画卷,书籍走上了擂台。 刘牧:“大家请看,这些银子便是报社准备的,这些字画书籍之类,则是本官准备的。” “既然是印证学业,自然是有要求的。” “大家也都知道,启蒙计划不过施行半年光景,我山南道的这些孩子们,虽然天分不错,但终究是时间太短了。” “所以,想要上台比试的人,有三不准。” “一,不准孔家带来的人参加此次比试,二不准崔家带来的学生比试,三不准年纪超过十岁的学生参加比试。” 好家伙。 这三不准可真够劲。 高士廉捋须笑道:“看看看看,老夫就说,他们搞出这个名堂,绝对不会让孔家和崔家的人坏了大局的。” 魏征几人笑着点头。 有了这三个条件,已经把那些精心准备之人排除在外了。 “你这山南道的学生也不行啊,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还比试什么?” “就是就是,干脆回家得了!” “照我看呢,你们是怕输对吧?” 刘牧拱了拱手,“孔家带来的学生,已经在朝堂上,证明了各自的能力,远超崔家教导的学生。” “我山南道虽然学习了拼音,对这些学生启蒙,但终究是不如崔家教导出来的学生,他们上来比试还有什么看头?” “其次,崔家教导出来的学生,比我山南道的学生,学习的时间更长,自然没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为何要在十岁以下,那就一目了然了。” 刘牧指了指身后的一众学生,“大家可以看看,我们山南道的这些学生,有一个超过十岁了么?” 人群中的反对声音,在刘牧条理清晰的反驳下,逐渐的没了动静。 但是,他们还想再试试。 卢承司给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大声道:“太子殿下都要全面推广启蒙计划了,足以说明启蒙计划的厉害,你们竟然这般妄自菲薄,莫不是启蒙计划不行?” 刘牧微微一笑,“你要上来试试么?” “……” “如果你是存心捣乱的话,那是意图破坏太子推广启蒙计划么?还是说,你是存心与太子殿下,与天下百姓过不去?” 这大帽子一扣,卢承司的脸都黑了。 孔邵新低声道:“这刘牧存心和我们过不去!” 卢承司:“一旦成了,这可是他们的政绩,你觉得他会让步么?” 孔邵新看了看那些学生道,“你觉得他们能行么?” 卢承司:“你别忘了,我们带来的那些学生,都是怎么挑选出来的,长安城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神童?” 孔邵新叹了口气,默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神童,想要击败这些学生可就太难了。 “而且……” 卢承司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觉得这些学生,有些面熟吗?” 面熟? 孔邵新皱眉看去,陡然瞳孔一缩,“他们好像是……” “对,就是被我们淘汰的那些人!” “入你娘!” 孔邵新忍不住的低骂一声,“他们怎么做到的?” 卢承司:“不知道。” 孔邵新狐疑的看了看卢承司,“你之前可是收了苏尘不少的金银珠宝……” “那是他想要迎娶我卢氏之女!” “呵呵!” 孔邵新皮笑肉不笑。 …… “这也不比,那也不比的,专挑我们长安城的学子比,无非是瞧不起我们长安城内的学子!” “若非我年纪大了,我定要上去,好好的让你们知晓知晓,什么叫做碾压!” “难道我长安城的学子,都是这般难堪大任的吗?” “人家都打到了我们长安城,竟然没有一个适龄的学子出战??” 一个个书生士子,旁观百姓们,在有心人的带动下,忍不住的低声议论起来了。 一时间,压力给到了长安城内的众多启蒙学子。 这些学子年纪本就不大,被诸多先生带过来凑热闹的,现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期待的看着他们,却是感觉有些害怕。 似乎下一秒,他们就会把自己丢上去似得。 这时,一名年纪不过十岁的少年,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上了擂台。 眼见有人走上擂台,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的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那小子……似乎是邵益仁的孙子?” “不错,好像叫邵麟来着。” 高士廉点点头,“邵益仁昨日辞官,太子应允了,今日这边比试,他就跑来凑热闹了。” 房玄龄笑道:“若是如此的话,保不准卢辉他们还带着各自的孩子,躲在暗中观看呢。” “很有可能。” “看看吧,邵麟毕竟是邵益仁从小带在身边的,学业自然不差,不知道能否比得过这些学生。” “赌一赌?” “不赌。” 魏征直接摇头拒绝了房玄龄的提议。 房玄龄摇头失笑,“你怕我把你的私房钱都赢了是吧?” 魏征斜眼而视,“昨日去见了太子,顺手赢了一千两纹银,羡慕不?” 房玄龄:“???” “好你个老匹夫竟然不带我……” “开始了。” 高士廉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擂台上。 邵麟自报家门,“在下邵麟,自幼苦读,启蒙书籍三百千,早以熟记于心,儒家经典也略有涉及。” “不知学官打算怎么考?” 刘牧摆了摆手,“可不是我考,是你们自行印证。” 说完,刘牧便退到了一旁。 十几名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学生走了出来,“在下林长青,见过兄台。” “爷爷常说,尊老爱幼,我看你年纪比我小,便由你出题吧。” “多谢兄长。” 林长青拱了拱手,思索着说道:“不如我说一句,兄长对一句?” “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 邵麟皱了皱眉,他竟然把下一句先说出来了,思索片刻后,邵麟给出了答案:“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邵麟在度说出了下一句,开口道:“我已让你三招,该我了。” 厉害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 刘牧惊疑的看着邵麟,林长青的诗经节选,他竟然能够丝毫不差的对出来,绝非等闲之人! 邵益仁嘴角含笑,身边的卢辉二人,也是笑着开口。 “恭喜邵大人有此贤孙。” “这才到哪?” 邵益仁摆了摆手,不无得意的说道:“才刚刚开始,就看那少年能否应对邵麟的题目了。” 卢辉:“想来是不行的。” “他们不过刚刚启蒙,如何比得过自幼苦读的邵麟?” “就是就是。” …… “邵益仁有个好孙子啊。” “确实不错。” “那姓林的孩子,节选诗经短句,他却一字不差的补上,足见他们二人对与诗经的熟悉。” 魏征揪着胡须道:“这两个少年,当真只是启蒙学生?总感觉怪怪的!” 高士廉点点头,“比起孔家带来的那些学生,也丝毫不差。” “看吧,不知道邵麟的题目,能否难倒林长青了。” …… “请兄长出题。”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遵守礼仪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奏乐有什么用?”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言语前进意义深远的,这是善言,操守简单,效果却广大的,这是善道,君子的言语,讲的随时浅近的事情,可是道就在其中,君子的操守,从修养自己开始,最终可以使天下太平,做人最怕是放弃自己的田地,而去给别人耘田,要求别人的很重,自己负担的却很轻!” “……” 擂台四周的围观者,一脸惊愕的看着,擂台上面侃侃而谈的两个小家伙。 有人不可置信,有人一脸茫然。 更有人不断的挠骚着头发,却是一句都听不懂。 “起猛了,起猛了。” “我竟然看到两个不足十岁的启蒙孩童,在相互考教论语和孟子??” “他们真的是刚刚启蒙?!” “他们要是刚刚启蒙,我们算什么?” “兄台,请不要带上我。” “……” …… “还有一题。” 邵麟面色严肃,难以想象,面前看起来并不出彩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学识。 即便放在长安城中的诸多公子中,也是不遑多见! “若是你答对了,此次我们算作平手。” “好。” “亨!君子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