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混着泥水不断滑落。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废弃码头死寂无声。腐朽的木桩歪斜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如同绝望的手臂。荒草在冷风中瑟缩。坍塌的土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枯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淤泥腥味、草木腐朽的酸涩,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彻底磨灭的香火气息?与之前洞穴里那个破碎骨灰罐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稀薄。
最引人注目的是脚下的青石板。刚才那股救命的微弱波动,正是从这些石板深处、那些隐藏在苔藓和泥污下的断断续续刻痕中散发出来的。此刻离得近了,用手抹开一块石板边缘厚厚的淤泥和苔藓,露出了下方模糊的刻痕。线条古朴、粗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圆融,仿佛与脚下的大地、流淌的河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虽然大部分刻痕早已被岁月磨平或断裂,但残存的部分组合起来,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极其古老、用于安抚水脉、镇压河精水怪的**镇水灵枢阵**的残骸!难怪能对水鬼怨灵和周文渊的水路怨念起到压制作用!
怀中的油纸伞,在接触到这干燥的陆地、特别是靠近这镇水残阵后,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感似乎……更加“内敛”了?不再像水中那样时刻散发着无形的威慑。它彻底陷入了沉寂,伞骨冰冷沉重,伞面那道裂痕幽深晦暗,再无一丝流光。刚才在鬼旋涡爆发业火、在残阵激活时微光一闪的“挣扎”,似乎耗尽了它最后一点灵性,此刻如同凡铁。这让我心头一沉,失去了这把神秘伞的威慑,接下来的路……
就在这时!
“哼!”神魂深处,书生魙周文渊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暴怒,以及……更加阴冷的算计。
“残阵余晖……护得汝一时……护不得一世……”它的声音不再狂暴,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汝……可知此阵因何而设?又因何……废弃?”
随着它冰冷的话语,一股更加隐晦、更加精纯的魙力怨念,如同无形的毒雾,顺着血契那细微的裂痕,悄然渗透进来!
这一次,它没有冲击我的右肩加剧尸化,也没有直接冲击我的意识。这股魙力怨念如同狡猾的毒蛇,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我体内流转的、极其微弱的、源自龙虎山外门根基的那一丝……**道炁**!
道炁,乃修行之基,心神所系!
这股阴寒死寂的魙力怨念融入道炁的刹那,我浑身猛地一僵!仿佛一盆冰水混合着污秽的淤泥,直接浇灌进了灵魂的核心!
一种难以言喻的**污浊感**和**滞涩感**,瞬间从丹田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在镇水残阵帮助下勉强运转、抵抗魙气侵蚀的那一丝微弱道炁,如同被注入了粘稠的墨汁,瞬间变得沉重、晦暗、运转艰难!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怨毒和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附骨之蛆,开始随着道炁的流转,悄然污染我的精神!
眼前似乎闪过刑场滚落的头颅、乱葬坑堆积的白骨、矿洞深处冤魂的哀嚎……这些原本属于周文渊的痛苦记忆碎片,此刻不再是外来的冲击,而是……仿佛变成了我“自己”的记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绝望和对世道的怨恨,如同野草般悄然滋生!
它在……**污染我的道基**!它在将它的怨毒和恨意,如同病毒般,植入我修行的根基!它在试图……**同化**我!
“感受……吾之恨……方知……汝之挣扎……何其……可笑……”周文渊冰冷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污染的道炁中回荡,“融入此恨……化为吾力……方是……汝之归宿……”
阴险!恶毒!这比直接的尸化更加可怕!它要的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是要一个被它的恨意彻底污染、心甘情愿成为它复仇工具、甚至主动献祭的……**傀儡**!
“滚……出去!”我低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试图集中精神,运转心法,驱逐那污染道炁的魙力怨念。但在身体极度虚弱、神魂疲惫不堪、右肩尸化威胁未除的情况下,那被污染的道炁如同陷入泥沼,运转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右肩的剧痛,并带来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眩晕和怨恨情绪的翻涌。
镇水残阵的余晖依旧在微弱地散发,压制着水下的怨灵和周文渊直接灌入的狂暴魙力,却对这悄然渗透、污染道基的阴毒手段,似乎力有未逮!
靠在冰冷的石头上,冷汗浸透了后背。怀中油纸伞沉寂如死。右臂麻木僵硬,散发着淡淡的尸臭。道基被魙毒悄然侵蚀,怨恨的种子在心底发芽。
这废弃码头短暂的喘息之地,非但不是避难所,反而可能成为我道心彻底沉沦的……起点。
水路未尽,魙毒已深。皇城隍庙,究竟是雪冤的终点,还是……献祭道心、化身怨傀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