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可知罪?”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罪?我有什么罪?我不过是背了两条本不该背的鬼命债!我不过是……想活下去!
愤怒和不甘在恐惧的冰层下燃烧,我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回应。回应它?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擅动吾之香火遗存……阻吾雪冤之路……”冰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汝之魂……当为吾踏破城隍庙门之……祭品!”
祭品?!这血契的真正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护送!是献祭!是用我的魂魄,作为它冲击皇城隍庙、洗刷冤屈的燃料和敲门砖!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但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然……”冰冷的声音微微一顿,那股恐怖的威压似乎收敛了一丝,但其中的恶意却更加深沉,“汝身侧之物……倒是……奇异。”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落在了我怀中那把冰冷沉重的油纸伞上!
“此物……竟能伤吾本源……吞吾供奉……”周文渊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忌惮?还有……一丝贪婪?“持此邪异之物……汝……更不可活!”
邪异之物?它说这伞是邪物?它能伤到周文渊的本源?刚才油纸伞那搏命一击,竟然真的伤到了这个恐怖的魙?!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剧震!但同时,周文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贪婪,也让我如坠冰窟!它不仅要我的命,还盯上了这把伞!
“送吾……进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命令,而是最后的通牒!血契的锁链猛地收紧!那股沉重的束缚感和滔天的怨念如同山崩海啸般再次冲击而来!“路途之上……若再生枝节……吾便……提前……取汝魂元……祭旗!”
“呃!”灵魂被勒紧的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窒息。那血契锁链上的裂痕传来阵阵刺痛,仿佛也在被强行弥合!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它现在不立刻杀我,只是因为还需要我这具身体和魂魄作为“交通工具”和“祭品”!但如果我再有任何“出格”举动,比如试图挣脱血契,或者……再让这把伞“伤”到它,它就会立刻撕票!
冰冷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在这样超越凡俗理解的恐怖存在面前,我这点微末道行和挣扎,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就在这时——
哗啦!
洞底浑浊的洪水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涌动!水位似乎……在下降?!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似乎并未影响外界。暴雨,似乎停了?或者山洪的主峰过去了?
我艰难地挪动手电,光柱扫向洞口方向。果然,涌入的浑浊水流明显减弱了许多,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洞口透进来的天光似乎也亮了一些。
生的希望,再次从冰冷的绝望泥沼中挣扎着冒出头来。
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趁现在!趁洪水退去!
油纸伞的冰冷触感紧贴着胸口,那搏命一击后残留的微弱脉动仿佛在提醒我它的存在。血契锁链上的细微裂痕也在隐隐作痛。
前路是献祭的死局,身后是退去的洪水。
书生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头顶。
走!必须走!哪怕只是多活一刻!
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如同散了架,右肩的麻木和剧痛,胸口血契的冰冷沉重,神魂的疲惫欲裂,每动一下都痛彻心扉。但我死死抱住怀中冰冷的油纸伞——这把刚刚伤了魙魂、被其称为“邪异”却也是我唯一依仗的破伞,如同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湿滑的淤泥和下降的水流,踉跄着向洞口那微弱的光明挪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幽冥的阶梯上。
身后洞穴深处,那个破碎的青瓷骨灰罐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高台上,罐底残留的灰烬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